城外的月光(19)_藍鳶星

一九

　　「沒怎麼。刀口還疼不疼？」

　　「正常範圍內的疼，要一點兒不疼也挺成問題。」孟小冬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卻在暗自犯嘀咕，抓心撓肺地琢磨著二哥今天這一連串兒的反常跡象。

　　「晚上你還在這兒陪著？」李木魚扭頭看看窗外，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孫少晏嗯了一聲，想了想，把手機遞給了孟小冬，「給家裡打個電話，就說你為了省長途話費沒帶手機。告訴他們，你白吃白喝玩得樂不思蜀，讓他們別惦記，有事給我打電話。明天一早他們就上飛機了，囑咐二老路上注意身體，玩得開心。好了，打吧。」

　　「二哥，沒想到你連措辭都給我準備好了。專業的，就是不一樣啊。」

　　十點多，病房裡漸漸靜下來，大多數人已休息。

　　孟小冬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數綿羊。

　　二哥回去了，在她難得的堅持下。

　　李木魚坐在床邊看書，很安靜。

　　為什麼他會留在這兒？

　　用二哥的話說：「都是教育戰線上的同志，一個戰壕裡的戰友，借著陪床的機會互相增進增進瞭解，意義是極其巨大而正面的。」

　　用李木魚的話說：「盡一切可能縮短你因為手術而誤工的時間，爭取儘早返回家教的工作崗位。」

　　一唱一和，畫面異常和諧，言語無比默契，狼與狽的搭檔，大抵也不過如此。

　　那一刻，孟小冬覺得，路西法和米迦勒揮著黑白兩色的翅膀，在她面前光榮會師了……

　　善良的惡魔還是惡魔，墮入罪惡的天使，肯定不再是天使。老天爺啊，你在哪兒……

　　五天后，孟小冬被批准出院回家休養。其傷口癒合能力之強，令人歎為觀止。

　　這五天，孫少晏基本是公司、醫院兩點一線。

　　李木魚前來探病的頻率也相當之高，齊薇更不用說，總之，孟小冬的病號生涯非常圓滿。只是，那日的走廊之謎始終沒有破解，讓她心裡總惦記著，怪不爽的。

　　二哥的肩膀，後來聽李木魚說，是撞車那晚巨大的衝力之下被安全帶給勒扯的，淤青了一大片，看起來挺嚇人。

　　出院時，劉主任過來，特別囑咐了她一些術後的注意事項，同時站在專業人士的立場上對她過人的癒合能力表示欣賞。

　　孫少晏聽後，笑著摸摸她的腦袋，「小冬啊，以後你乾脆改個名字好了，小強，就叫孟小強吧。」

　　就這樣，孟小冬結束了這場意外而來的住院之旅。互相交換電話號碼後，揮別諸位依然在水深火熱中奮鬥的病友，開開心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小窩。

　　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傷口有點癢。初生的皮膚嬌嫩異常，吹彈可破的質感長在肚皮上，絕對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當然，更鬱悶的事還在後面。

　　兩天后，孟小冬的爸媽回來。緊接著的第二天，就是姥爺九十大壽。大舅二舅已經動身從老家往這兒趕了，明天下午到。

　　按照孫少晏捏造的行程，時裝發佈會已經結束，他們應該在今天下午回到D市。

　　接到三姨的電話時是晚上八點多。二哥剛進門，手裡拎著幾個保溫盒，看她在接電話，沒說什麼，直接走進了廚房。電話裡，三姨拉拉雜雜地跟她嘮了會兒家常，問她這幾天玩得怎麼樣、開不開心什麼的。孟小冬打起精神，萬分緊張地應付著，就怕一個不留神說走了嘴。

　　二十多分鐘後，她如釋重負般掛上電話。一回頭，二哥正坐在她旁邊，腿搭在茶几上，翻看著手中的設計圖。

　　「三姨的電話。」孟小冬抱著軟枕，緩緩躺回沙發上。

　　「說什麼了？」孫少晏隨口問。

　　「姥爺過生日的事。三姨問我明天下午有沒有時間，大舅二舅的火車三點多到。」

　　「我聽見了，你說你有時間。」孫少晏抬起頭，淡淡地道。

　　「打個車去趟火車站而已，又不是什麼重活兒。」

　　「不行，我會安排人去接。」

　　「那多不好。我爸媽難得踏出國門，我沒去歡送他們已經夠不孝順的了。大舅二舅小時候那麼疼我，大老遠趕來，我再不去接就太不像話了。」

　　「情況特殊。」

　　「家裡人又不知道。」

　　「你再囉唆，我立馬讓家裡人全知道。」

　　孟小冬鼓鼓嘴——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晚上吃飯沒？」孫少晏把設計圖丟到一邊，活動活動肩膀，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按鍵打開電視。

　　「吃了，你不是讓小丁送來的粥嗎？他人挺和氣的，比以前那個Linda強多了。」二哥的助理更換得極為頻繁。以前擔任此職的大多是妙齡女子，從去年開始，他向公司鄭重表示，以後想給他當助理，首要條件是：已婚，男性。

　　「明天想吃什麼？」孫少晏的視線落在電視螢幕上，心思卻明顯不在那兒。

　　「你甭麻煩小丁了，家裡有米有面，我自己弄點兒就成。」

　　孫少晏正要接話，輕快的手機鈴聲從臥室裡傳出。孟小冬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住院後手機一直丟在家裡，今天下午才想起充電開機。丟下抱枕剛要起身，就被二哥喝止，「別亂動，我去給你拿。」

　　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是一串省略號。

　　孫少晏盯著上面那一串省略號，皺了皺眉，把手機遞給她。

　　孟小冬看也沒看，直接按下通話鍵。這個時間給她打電話的，多半是齊薇。

　　「喂？」

　　「小冬。」

　　清爽俐落的男聲，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震得她當場石化！嘴唇動了幾動，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孫少晏把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眉頭皺得更緊。

　　「怎麼不說話？」對方笑了笑，很溫潤的感覺，似和風暖煦。

　　「那個，你……」孟小冬咬咬嘴唇，視線從孫少晏臉上掃過，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二哥要知道是他來的電話，不知道會不會跳起來把自己掐死，「你等下，我換個信號好點的地方，這裡聽不太清……」

　　「好。」

　　孟小冬抓著電話急匆匆地套上拖鞋，起身準備回臥室。從二哥身邊經過時，汗毛噌噌直豎，總覺得他好像已經知道了這是誰來的電話。

　　果然，一秒鐘後，就聽他毫無溫度地說：「你家信號最好的地方就是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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