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盒(50)_學達書庫

五十

　　一個淫雨霏霏的下午，男人突然回家取一份重要的文件，當他打開門的時候，聞到家裡有一種異樣的氣味。這個時候女兒應該在學校上課，男人不以為意，走進臥室取走文件，臨行前，他打開浴室的門想方便一下。

　　就在他開門的瞬間，裡面的女兒慌亂地站起來。他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散落在馬桶周圍的錫紙和針筒。這情景一目了然，女兒在吸毒！

　　這位父親的世界一瞬間崩塌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精心建立起來的"幸福"一下子消失殆盡。這麼多年來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功，全都變得一錢不值。她的女兒，已經墮落到了吸毒的地步。

　　"爸……"女兒臉色煞白地站在原地。

　　一記清脆的耳光在這間小小的浴室響起，女孩委屈地捂住紅腫的臉，眼中盈滿了淚水，眼神卻毫不示弱。

　　"你憑什麼打我？！"女兒理直氣壯地吼道，"這麼多年來，你管過我嗎？！"

　　現在輪到父親啞口無言了，他原先以為女兒一定能理解自己奔波勞碌的苦心；他甚至還以為女兒會為有自己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驕傲。可是在他奔波勞碌的這段時間，他沒有注意到，女兒這棵幼苗已經不知不覺長大了，並且開始朝著一個危險的方向生長。

　　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受到極度打擊的神經已經瀕臨崩潰。女兒驚愕地看著父親，開始害怕起來："爸！你怎麼啦？"

　　男人失聲痛哭，他撲過去緊緊抱住女兒的雙腿，淚水浸濕了女兒的褲子。他的舉動嚇壞了女孩，她一邊流著淚一邊拼命地想把爸爸扶起來。她望著父親已經頭髮稀疏的頭頂，第一次意識到爸爸的老邁和沉重。

　　"爸！你別這樣！我不吸了還不行嗎？求求你了，爸！快起來！起來啊！"

　　這是女孩第一次答應父親戒毒。

　　事情往往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管當時下了多大的決心。當女孩踏入戒毒所接受治療的第一夜，她痛苦得幾乎情願去死。服藥後的不良反應讓她上吐下瀉，工作人員不得不用皮帶將她綁在床上以防止她自殘。她一整夜都在狂叫，叫的竟然是："爸！我恨你！"

　　男人在家裡對這一切渾然不知，他以為女兒會信守承諾戒掉毒癮，然後回到家裡。在他滿心歡喜地期待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女兒打傷了看守從戒毒所裡逃走了！

　　身心俱疲的父親放棄了工作，穿梭于大街小巷尋找女兒的身影，他四處打聽吸毒者可能聚集的場所，天橋下面、公園裡……他四處尋找，希望有一天能把女兒找回來，希望他們的生活都能夠重新開始。

　　可是，尋找的日子似乎永無止境，女兒始終沒有出現，男人不知道她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可是，他仍然懷著一線希望，不論颳風下雨，都在不停地尋找著。

　　有一天，他得到一個消息，有人發現了一群吸毒者在一個廢棄的地下室裡聚會，當這位父親趕到時，那群人已經被員警喝令排成一隊走上警車。在這長長的像從地下鑽出的幽靈的隊伍中，他看見了一個骨瘦如柴的女孩---他的女兒。

　　看到她，這位憔悴的父親愣在了那裡，渾身像被凍僵一樣。他看著走過自己面前的那一個個形容枯槁的年輕人，看著其中自己的女兒。他們曾經都是一些好孩子，是什麼把他們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甚至不惜用這麼殘忍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前程？突然之間，在他眼中，這些孩子都變成了自己的孩子，他們全都用怨毒的眼神盯著自己，指責他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沒有時刻陪在他們身邊。

　　"爸爸！我恨你！"

　　男人瘋狂地驅趕著腦中的幻覺，可是耳邊的叫聲越來越響亮。他痛苦地撕扯著鬢角的頭髮。

　　"爸爸！我恨你！"

　　他淚流滿面地跪在已經開走的警車揚起的灰塵之中。可是在那鐵欄杆築起的囚車窗後，並沒有一雙充滿悔意的眼睛看這個懺悔的父親一眼。

　　男人最終在強制戒毒所裡找到了自己的女兒，他竭力控制著悲痛和絕望，盡心盡力地以一個充滿希望的形象出現，想盡辦法企圖喚醒女兒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時間一天天過去，女兒的情況似乎正在好轉，她的眼睛裡重新有了活力。這一切都給了男人一絲慰藉，他在期待著女兒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期待著一段新生的開始。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父親幾乎一夜沒睡，他滿心歡喜地準備了女兒最喜歡的飯菜，一大早就趕到了看守所。這是女兒出獄的日子，他期待著能夠得到一個嶄新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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