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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這花兒是有故事的,傳說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有一個神秘的囚徒,他的臉自始至終都被一個鐵面罩罩著,沒有人看過他究竟長什麼樣子。但是人們猜測他是路易十四的孿生兄弟,或者有可能是真正的國王。"

  我不解地看著黎克,不明白他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意。

  "這個囚徒到死也沒有摘下過面罩,不過他的生活倒不失情趣,還養了植物。"

  "他養的就是是比丘蘭嗎?"我半信半疑地問道。

  黎克點點頭,"因為他沒有多餘的水去澆灌它,所以……就用眼淚來澆灌這株植物。比丘蘭也因此得名,人們稱它為"用眼淚澆灌的花"或"囚徒之花"。"

  我不快地看著他:"我可沒那麼多眼淚,也不想當個囚徒。"

  他笑了:"我們每個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講都是囚犯。誰也不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所不同的是,你所經受的是讓你痛苦的牢獄之災還是心甘情願地被囚禁。"

  "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我拉拉他的衣袖,"進來,我有藥水和紗布,我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吧。"

  "這些傷還用得著處理?"黎克覺得我有點小題大做。或許是出於一點點自私,我想讓他盡可能長時間地留在這裡陪我,不想孤單地一個人。也許是因為害怕吧?可我不願意說出來,不願意讓他感到我想要依靠他,成為他的負擔。因為我能看得出來,在黎克的心裡,有著深深的憂鬱,他一定已經背負了太多。

  我用藥水和紗布幫黎克處理傷口的時候,他一言不發,我知道藥水很殺傷口,可是他連氣都沒有吸一下。

  "疼不疼?"我好奇地問。

  "疼。"

  "那你為什麼不叫?"

  黎克笑了:"因為我是男人,小傻瓜。"

  "你幹嗎要壓抑自己呢?疼了就叫嘛!"

  "我疼的時候不想叫,我會起雞皮疙瘩,會感到冷……我特別怕冷。"黎克盯著手上纏好的紗布。

  華燈初上的時候黎克離開了,當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時候,我猛地發現他身後跟著那個半透明的白色人影,當我揉眼想看清楚的時候,那個影子似乎已經和黎克重合在了一起……

  我的心又開始狂跳不已,每個晚上都會出現怪事,我的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限,瀕臨崩潰。

  中秋到了,這個小城非但沒有絲毫節日氣氛,反倒比平常更加寂靜了。我在房門外徘徊,二樓亮著昏黃的燈光,小小的窗戶全都緊閉著。房東的房間裡沒有一絲聲音。但是此刻在我眼裡,二樓已經不是一個恐怖的魔域,我好像能看到房東婆婆正在慈愛地喂她那些貓。

  這時,一個不怎麼靈活的身影從院門外經過,招惹得爬滿院牆的植物搖晃起來。我好奇地追出去,只見一個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裡立刻浮現出幾天前見到的那個行為古怪的青年的樣子。

  難道又是那個人?他為什麼總是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周圍?他想幹什麼?帶著種種疑問,我走進房間鎖上門準備放水洗澡。

  突然間,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在頭頂響起,然後我聽到了重物落地"砰"的一聲。坐在蓄滿溫水的浴缸裡,我的心又開始忐忑不安,不知道房東在樓上出了什麼事,只能呆呆地望著頭頂上那不很結實的、用木板拼成的天花板。

  "滴答"

  一滴液體從木板之間的縫隙滴下來,掉進白瓷浴缸,掉進洗澡水裡。是一滴血!

  我愕然地看著這滴紅色濃稠的液體在水中漸漸散開。接著,更多的血從天花板上滴下來,浴缸裡的水漸漸被染成了黃色,然後又變成了紅色。我驚恐地坐在那兒,血腥味兒嗆人地鑽進鼻腔,身體逐漸被血水淹沒……

  我的眼睛看到的是面前這無窮無盡的紅色,而意識卻被帶到了一個地獄般的世界---

  "洪鵠!"一聲淒厲的尖叫把我驚醒。我看見郁燕---年輕的房東婆婆站在石橋中央,向遠處一個穿著軍裝的背影呼喊。後者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一樣終於轉過身,向她跑去。郁燕的臉上寫滿了希望,她抓住洪鵠的手,似乎用這種方式就可以阻止愛人遠去的腳步。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我看到郁燕不顧一切地哀求著,臉上帶著讓人心疼的憔悴。然而那個青年儘管捨不得,卻毅然拽開了她的手。

  "別這樣!國難當頭,我們之間的感情……根本微不足道。"洪鵠努力咬著下唇。

  "可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一定要讓自己背負著這麼沉重的使命?你會死的!你會死在戰場上,到那個時候,我就會被逼嫁給我根本不喜歡的男人!我的一生就這麼完了,你真的忍心看到我這樣受苦?"郁燕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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