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盒(8)_學達書庫

八

　　幹枝梅的帳子、象牙花的床，

　　鴛鴦花的枕頭床上放，

　　木樨花的褥子鋪滿床---

　　那架銅喇叭唱機發出最後聲嘶力竭的拖腔，然後，演唱停止了，一切都歸於平靜。這個故事讓我的心沉入了無法釋懷的悲傷之中。老人默默地摩挲著手裡的那個銀盒子："那天晚上之後，她的屍體就被人拖走了，我後來再也沒有打聽到她屍體的下落，也不知道她被掩埋在什麼地方。再後來，我也被發配到邊關去做苦役……一晃，就是幾十年，改朝換代、日月交替，如今世界都變了個樣，我想要再找她的屍骨，怕是永遠都不能了。孩子，你能告訴我，你是從哪兒得來的這個盒子？"

　　"我……"我想起昨晚在夢裡夢到的事情，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老人我得到這個盒子的經過。這時候，我突然又想起昨晚那個女人的話---"我這一生有愧於他，求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告訴他，我還在等他。"

　　"老爺爺，你相不相信，她還在等你？"我抓住老人的手。

　　他驚異地睜大雙眼看看我，又看看手裡的盒子，突然象想起了什麼似的從抽屜裡拿出一把極小的鑰匙，對準銀盒上的鎖眼，盒子"啪"地開啟了，一股極細小的煙塵鑽了出來，裡面放著灰色的粉末。

　　"這……這是……"老人囁嚅著將鼻子湊近盒子裡的粉末。

　　是骨灰？！盯著那個盒子裡的粉末，老人老淚縱橫地嗅著那些灰色的粉末裡殘存的香味。

　　"是她！是她！她回來找我了……"老人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看著他孩子般的笑臉，我有些哽咽，我應該離開這裡，不再打擾老人的生活了。

　　正當我悄悄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老人突然叫住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博古架邊取下一盒香粉交給我："孩子，我沒有什麼可以送給你的，這些脂粉，是我用心做出來的。送給你，但願……它能幫你找到那個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人。"

　　我向他道謝之後就離開了那條街。不久，我發現自己真的迷路了，於是鑽進另一條小巷，想找個人問路。我發現小巷深處聚集著一幫人，他們的臉全都隱藏在黑暗之中，看起來有點危險，但是為了打聽回家的路，我只好走過去。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慢慢靠近這群人。這時候，幾個人同時抬起頭看看著我，他們大部分都面目猙獰，臉上還帶著刀疤。

　　"小姐，"其中一個中年人奸笑著沖我走來，其他幾個人緊隨其後，"你迷路了嗎？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啊？"

　　見來者不善，我的心狂跳起來，我一步步後退，打算找機會逃跑，可是那幾個人突然伸手抓住了我，我使勁地掙扎，掙脫了右手之後，我在口袋裡找到了剛得到的那盒香粉。我抓起它，向這幾個惡漢掄去，粉盒的蓋子打開了，那些粉末鋪天蓋地鑽入他們的眼睛，幾個人頓時放手痛苦地捂住眼睛。

　　這時候，我看到還有一個人靠在巷口的牆上抽煙，發現這邊的動靜後，他慢慢地走了過來，沉悶的腳步聲回蕩在寂靜的小巷裡，我驚恐地想，他們是同夥吧？我打算跑，可是他擋在巷口我跑不了。那個人走過來，從地上撿起掉落的粉盒，又看看蹲在地上揉眼睛的那幾個人。突然，他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我愕然瞪著他，這個人的臉此刻完全暴露在斜射過來的陽光下，原來是個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透過他的頭髮，我看見他烏黑而又深邃的雙眼。

　　"你還發什麼呆？快跑啊！"說完就拉著我往前狂奔。我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著，生怕那幾個人再追上來。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再也沒有力氣了，於是停下腳步，喘著粗氣。

　　"原……原來你不是壞人。"我看著這個及時出現的男孩感激地說。

　　"我看起來像壞人嗎？"他呼吸未定，就從口袋裡掏出煙來點燃，同時又拿出我遺失的那個精美的粉盒："這是你的？"

　　"啊---可惜！粉都灑了。這可是一份禮物啊。"我惋惜地看著盒子裡空空的槽。

　　"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不能強求。"他邊說邊好奇地盯著我，目光似乎能穿透我的思想："你是不是迷路了？"

　　我驚魂未定地點點頭。

　　"在這裡迷路可不是鬧著玩的，得有人給你引路才行。"男孩扔掉手中的煙頭，用腳在地上拈熄，然後對我說："走吧，我帶你回去。"見我還在原地踟躕著不動，他停下腳步："你不相信我？"

　　我覺得很窘，趕緊往前快走兩步，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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