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盒(3)_學達書庫

三

　　"我這一生有愧於他，求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告訴他，我還在等他。"

　　這時候，我終於掙脫了夢魘的牢籠，猛地睜開眼睛。房間裡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只是，我的房門打開著，呼呼的風不斷地灌進來。我追了出去，看見一個飄忽的影子正在院子的角落裡，恍惚間我看出那是一個女人，步態優雅輕盈，一倏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卻聞到她身上那陣似有似無、極其芬芳的氣息。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滲出熱汗的手上緊握著一樣東西。

　　我回到房間裡打開燈，發現手裡真的有一個雕刻精美的銀質首飾盒，上面佈滿古老而又繁瑣的花紋。首飾盒緊緊地鎖著，我打不開它，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而剛才發生的離奇事件卻讓我久久不能平靜，這麼說真的有人來過？她讓我把這個盒子交給誰呢？

　　清晨的陽光透過淺黃色的窗簾射進房間，在日光下我才看清楚這間房子的全貌---除了一張桌子和牆上已經停走的掛鐘以外，幾乎是一間空屋。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藏在角落裡的那個黑色的大衣櫥。這是一個老式的、用烏木做的櫥子，簡單俐落。我看不出這個櫥子有什麼奧妙，但一想起房東告誡我不要打開它時的神情，這個普普通通的黑色衣櫥就開始散發出神秘的光彩。我起身梳洗，聽見院子裡有掃地的聲音，走出去，只見房東婆婆正拿著一把與她身形極不相符的大掃帚吃力地一下下掃著地。

　　"婆婆，我來幫你掃吧！"我走過去幫忙，卻被她拒絕了。

　　"不用不用，這是我每天要掃的，不然心裡不舒服。"

　　我退到一邊，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學生。

　　"您真愛乾淨！"我想和她攀談，看著她一身黑衣黑褲又拿著掃把，不禁想起童話故事裡的女巫。我忍住笑問："婆婆，這裡有什麼地方賣傘嗎？"

　　"傘？"房東婆婆聽到這個字仿佛被針紮了一樣直起腰，"幹什麼？"

　　"您昨天不是說秋天很容易下雨嗎？我還沒有傘呢，我想去買一把。"

　　"我不曉得，你要買就自己去街上找找。"她回答得如此生硬，我只得訕訕地靠在一邊，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得罪了這個脾氣古怪的老婦人。我抬起頭，看看自己租住的這棟老洋房。它也許出自某位浪漫的設計師之手，然而經歷了歲月的洗禮和現實的薰陶後，那原本潔白的牆壁被熏黑了，精雕細琢的二樓欄杆也如同老人殘缺的牙齒一樣七零八落，空出的缺口被胡亂地用各種鐵條或木板補上，就連樓梯也重新用碎木板拼過，只剩下一些門頭窗邊的石雕還暗示著它曾經的風采。從這棟老宅子的維護來看，房東婆婆的生活過得並不富裕。我很好奇，她這麼大年紀的老人為什麼不跟自己的兒女或孫輩同住呢？

　　這時候，房東掃完了地，望著一臉疑惑的我開口問道："你不是要到街上去嗎？"

　　我這才想起剛才跟她搭訕的話題，趕緊回答："噢，我一會兒就去。要我幫您帶什麼東西嗎？"

　　房東佝僂著腰，一邊慢慢蹩上二樓，一邊沖我擺擺手。

　　天氣儘管晴朗，然而蒼白的太陽仿佛在躲避雲層的吞噬般晦暗不明。我口袋裡裝著昨晚偶然得到的那個精美的首飾盒，在這個陌生的小城街頭打轉，儘管是週末，街道上人卻很少。街兩旁有很多精緻的店鋪，大多都關著門，裡面光線幽暗，不知道究竟是賣什麼的，充滿了神秘感。這時候，我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仿佛一條無形的線，線的那一端系著充滿誘惑力的餌料，召喚著我向其靠近。我忽然想起房東婆婆口裡那個住在街角的怪老頭，原來我轉來轉去，又走回了自己住的那條街！這個小城簡直像一個迷宮，一不留神就會走失。

　　帶著強烈的好奇心，我循著香味向前走去，直至街口一戶緊閉的老宅門前，香味就是從這裡面傳出來的。可是，這畢竟是私人的宅邸，我不能貿貿然闖進去，只能站在門口，透過那被熏得烏黑的木板門縫隙往裡窺視。

　　裡面的光線很暗，我幾乎看不清屋裡的陳設，只看見在房間的角落裡有一盞光線昏暗的檯燈亮著，有一雙手在燈下快速地研磨著什麼東西。我好奇極了，把肩膀抵在門上，想看清裡面的動靜。這時候，門突然發出一聲巨響，裡面的人顯然被這個聲音驚動了，站起身朝這邊走來。

　　我的心怦怦亂跳，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逃跑。我掃視了一下面前的這條巷子，狹長而寂靜，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就算跑，他追出來也能看見我。於是我決定站在原地，向主人道歉。

　　一陣蹣跚拖曳的腳步行至門前，烏木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張蒼老的面孔仿佛懸空在黑暗之中一樣出現在我面前。他是一個看上去至少百歲的老人，著玄色大褂，就像從古代的畫中走出來的老者一般。望著他，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於是戰戰兢兢地鞠了一躬："對不起，我想看看裡面有什麼，打擾您了。我沒有惡意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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