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盒(2)_學達書庫

二

　　就這樣我從這個古怪的房東手裡租下了這棟老洋房東面的耳房。能立刻離開這個老太婆，我輕鬆了許多。正當我送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猛地轉過身，埋藏在鬆弛浮腫的眼皮中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睜得滾圓，以威脅的口氣對我說：

　　我警告你，千萬不要打開那個黑色的大衣櫥，不然……

　　她沒有告訴我不然會怎麼樣，只是惡狠狠地豎起皺巴巴的食指向我晃了兩下。

　　當我把簡單的行李一件件搬進房間的時候，房東那張蒼白瘦削的臉始終隱藏在二樓的門廊柱後窺視著。她就住在我頭頂那層樓上，我有點怕她，可是我不相信這個行為怪異的老太太有什麼惡念，一定是因為孤單得太久，才致使她對陌生人有一種野獸般的戒備。我相信，時間長了，她一定會放下對我的戒備，慢慢地溫和起來。

　　白天的清潔工作累得我滿頭大汗，可是每當抬頭的那一個瞬間，總能聞到那股氣若蘭麝的香味兒。那種味道冷冷的，卻能夠鑽進人心裡似的。想起房東說過的話，一個老人自己在家裡製作香粉，僅通過想像，就能感受到一種香豔的悽楚。可誰知到了晚上竟然又會出現這麼多古怪的聲音，引起我種種恐怖的幻想。

　　現在想來，這麼草率地租下這房子，可能真的不是個明智之舉。

　　在不安的氣氛中我睡著了。勞累了一天，按照常理來說，我不應該做什麼夢。可是就在失去意識之後不久，我那雙本該安眠的耳朵卻聽到了一個來自院中的、幽怨的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似乎來自遙遠的地方，可是我相信，她一定就在院子裡的某個地方，吟唱著一曲本該是節奏歡暢的京劇小調。可是，沒有了鐘鼓齊鳴的伴奏，加上深夜裡的孤獨回音，它聽起來就格外哀怨。就連歡樂的節奏本身也是一種淒慘的陪襯---

　　行行走，

　　走行行，

　　信步兒來在鳳凰亭。

　　……①

　　那女人的聲音若有若無，我卻聽得字字分明。我太困了，眼皮像被膠水粘住一樣無法睜開。可是我實在好奇，究竟是誰在院子裡唱？肯定不會是房東婆婆，她的聲音沒有那麼甜潤豐腴。

　　到底是誰？

　　正當我感到疑惑而又恐懼的時候，有一隻手慢慢地從我那沒有關上的窗戶伸了進來！

　　那是一隻雪白的、上面戴著寶石戒指的手，留著長長的、染成深紅色的指甲。她進來了，從窗戶伸手進來拔開門閂。門隨著微風被開啟，我聽見一種仿佛瓷器磕碰在地面上發出的清脆響聲。我想睜開眼睛，但是卻睜不開。房間裡彌漫開了濃郁的香氣，緊接著，她開始"嚶嚶"地啜泣。

　　"誰來幫我呀---"她的聲音既真切又縹緲，"我好慘啊---"

　　別哭，別哭了！我掙扎著想從夢中醒來，卻始終擺脫不了沉重的倦意。

　　"幫幫我，讓我見他一面吧---"

　　我毛骨悚然，因為她已經來到了我的床前。我不知道她要對我做什麼，而我只能安靜地躺著，動也不能動。

　　接著，我感到手中多了一樣東西，冰涼而又堅硬，像是個盒子。可我仍然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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