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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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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邏輯學 1983年,中宣部組織全國新聞界從事記者編輯工作的回城知青,以及在「文革」中讀大學的工農兵學員,參加全國高級新聞職稱評審委員會的統一考試。這是相當於大專水準的文化考試。考試之前給我們發了人民大學和北京大學著名教授的錄音教材和一些課本,有《中國文學史》、《世界文學史》、《中國新聞史》、《世界新聞史》以及《新聞寫作和編輯》、《邏輯學》、《政治經濟學》等共十六門課。這些課程裡,我最感興趣的是文學史和新聞史。我先利用採訪之餘聽著磁帶答錄機,把錄音教材逐字逐句地寫下來。到臨考前,單位給了我們三個月的時間複習功課,熬得我眼睛都腫了。 我只好戴副墨鏡去眼科醫院看病。候診的時候,我在看那最難啃的《邏輯學》。到中午十二點才看完病。排隊交錢拿藥的時候,一個壯漢子橫衝直撞地插在我前邊。我拍他一下,讓他排隊。他卻怒氣衝衝當胸推我一把,把我推出隊外。「你想幹什麼?!」「你插隊!」我話音未落,他就起腳兜我的襠,好在我的襠很大,他沒踢著。我條件反射地還上一腳,接著迎面一拳,雙雙命中。為不使他有喘息的機會,我一步跟一步,十來個右直拳。嘴裡「嗨、嗨、嗨」地吼著。排隊拿藥的二三十人都退開了,在大廳裡圍成一圈。那壯漢被我打得直往人多的地方退。我為不傷及別人,放他一馬。他到底比我壯,沖出人群一個餓虎撲食。我看准空當,打一個迎擊拳。可是我功夫不到家,反而被他打得人仰馬翻。左手抓著的《邏輯學》、墨鏡、錢和藥單、兜裡的記者證、圓珠筆撒了一地。我爬起來就撿東西。 不知為什麼,他也不打了。站著看我揀東西。血流滿了他左半個臉,他掏出衛生紙來擦。剛才排隊的人們還呆呆地圍成一個大圈。我挺一挺我的背,只覺得嘴一張就痛。我到空無一人的交款處交錢,又到空無一人的取藥處拿藥。人們呆呆地看著我走出大廳。在大廳門口,那壯漢向我要兩塊錢藥費。經過討價還價之後我給了他,走了。我討厭邏輯學。 第二天,我的下巴腫了,同事問我怎麼了。我說:「牙疼。」 因為我們單位是屬於中央單位,那年冬天,我們分社五個沒上過大學的同事一起進京趕考。我已經有十五年沒有在北京過冬天了。第二天一早,總社的車把我們拉到西郊的八一中學去參加考試。無風的北京冬天,寒冷的空氣把手、臉和耳朵凍得像是有無數小針輕輕地紮著似的,人顯得特精神,搓一搓手、抹一抹臉,踏著路邊的積雪跑一跑、跳一跳,不一會兒,渾身就都熱了,手、臉和耳朵都紅了,真舒服,真想在街上跑兩圈。八一中學的操場上已聚集了幾百位應考者,我看大部分是和我年齡差不多的「老三屆」知青。考試正式開始,我相隔十七年又走進了考場。但是這次我不像從前那麼被動,那麼緊張了,我很自信,答起題來很流暢,思路很清晰。考試持續了兩天,每天上午一場、下午一場,共分四場。每場兩個小時。每場考完以後,我和總社的幾個同事還聚在一起興致勃勃地根據回憶對答案。 那時候,我的弟妹(安弟的太太)曹小喬是北師大的文學系講師,我回到家以後,把整個文學試卷都給她複述了一遍。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把莎士比亞《馬克白》的故事梗概答成了《王子復仇記》的了。其實,《馬克白》我根本沒看過。 結果我們分社五個來參加考試的人裡,只有我一人通過了考試。成績出來以後,我的成績在整個中新社通過考試的人裡面也名列前幾位。通過考試的人,每人還發了一本《全國高級新聞職稱評審委員會統一考試》的合格證,是由中宣部副部長郁文簽名的大專水準的證書。從此,我成了名正言順的記者,而更重要的是,這些知識對我後來的工作和讀書都打下了自學的基礎。尤其是對我後來在實踐中認識到歷史的重要性,並做了一些梳理中國攝影史的工作打下了伏筆。 賣票租場子放幻燈 「夜生活」在80年代還是個很時髦的詞兒,我記得廣州最早的夜生活是在海珠廣場乘涼,拿著答錄機,聽鄧麗君和徐小鳳的歌,大街小巷都飄著港臺的歌聲。那時候個體戶開起了大排檔,最熱鬧的大排檔在中山五路的一個巷子裡。印象最深的是在南方大廈旁的珠江碼頭,有很多賣艇仔粥的小艇,艇上的爐子上熬著大鍋的粥,小桌上擺著配料。小艇上還插著幡旗。人們來到碼頭上,叫一個艇仔粥、魚片粥或者及第粥,艇上的夥計就會踏著岸邊階梯送上來。人少時,客人還能走下去,坐在小艇上歎著江風品嘗美味。 再後來,就有一些機關單位舉辦舞會,但舞會上跳舞的往往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家。年輕人不會跳,只是站在旁邊看。老人家跳的都是在50年代學的交誼舞。他們的姿勢很標準,雖然旋轉騰挪略顯吃力,但是他們佈滿滄桑的臉上還露著自豪。再後來,廣州的電影院開始有了一些歌舞廳,裝上了那些迷幻色彩的燈光設備,身歷聲的音響,甚至有了迪士高的音樂,但那時迪士高還不被政府主管部門接受,加上音樂的聲音很刺激,所以這些歌舞廳開了又被關,關的原因據說是「資產階級自由化」。過了一段時間它們又悄悄地開了,我去採訪之後才知道,這些歌舞廳在白天開老人場,一些退休老幹部喜歡跳舞,白天的老人場很熱鬧,於是歌舞廳也就關不了了,晚上年輕人也就可以跳起迪士高了。我拍的照片經我的同事沈宏菲編輯、配文,在《南風窗》雜誌上登了對開兩版。沒過多久,沈宏菲笑著告訴我,他的一個哥們兒指著照片上跳舞的老太太說:「嘿!那是我媽,她天天去跳舞……」 1987年,第一次違反臺灣「政府」戡亂時期法令,到中國大陸採訪的臺灣記者李永得和徐璐,在廣州被廣州的記者圍著採訪。當問到他們此行印象最深的是什麼的時候,李永得說:「廣州的西湖路燈光夜市很熱鬧,有些像臺灣和香港的夜市。」當內地,到處還刷著政治標語的時候,廣州已經走上了市場化的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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