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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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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⒐ 回城,成家 辦城市戶口 自從1973年以後,中央在江西的許多「五七幹校」都陸續撤銷,幹部重新分配工作。中僑委在「文革」時已被撤銷,中僑委的幹部在「五七幹校」解散以後都被分配到全國各地。我父親從江西「五七幹校」來到廣東,我母親回北京,在她原來的單位——華僑旅行社工作。 中美關係改善,尤其是尼克森訪華以後,國際上對中國的封鎖鬆綁了。1973年,我爸來到廣州以後,我的八叔八嬸從新加坡第一次回中國探親,那時我還在西雙版納,沒見到他們。我媽後來告訴我,我奶奶在馬來西亞去世了,享年95歲。我爸為等了30多年也沒能和我奶奶見上一面而倍感傷心。我八叔把他在我奶奶的葬禮上拍的彩色照片送給了我們一套。因為我奶奶為人善良,深得鄉親們敬重,而且她兒孫滿堂很有福氣,所以,來參加葬禮的人特別多,大家都希望沾帶些福氣回家去。在廣東,我爸陪我八叔八嬸先回廣東揭西老家為祖先掃墓,然後我媽又陪他們遊覽了北京。我媽說他們送給我們家一部大的黑白電視機,還有外國的布料。作為回贈,我媽把我外祖母的一套有鳳凰花樣的首飾送給了他們。我媽後來說:「他們到底是資本主義國家的人。一路上他們總在說:『大陸的人工真便宜。』還合計著在大陸開什麼樣的工廠好賺錢。」 1974年初,我請了探親假來到廣州,我家住泰康路的騎樓上,樓下就是公共汽車站,每當汽車進站出站,我的床都會感到震動,但我睡得特別香。在西雙版納的時候,夜晚雖然萬籟俱寂,安靜而且涼爽,但我總覺得心慌。我終於感覺回到家了。 我爸在廣州有好幾個從馬來西亞回國的老戰友。劫難之後重新回城安家以後,大家經常互相串門。他們聊的內容,從「文革」中的個人的命運一直聊到幾十年前,當他們風華正茂之時參加革命的往事。尤其讓我感到特新鮮的是,此時老幹部之間特別珍惜橫向的、朋友的、戰友的聯繫。在此前中國20年的政治運動中,由於人人自危,生怕有政治的牽連,所以,這種橫向的聯繫越來越少,只是在本單位從上到下的聯繫。而這時不僅是老幹部之間互相來往敘舊,老百姓也一樣,尤其是上山下鄉的知青都是多年不見,見面後的那種親切感真讓人感動。我到北京探親時,我媽和同學們的父母也成了好朋友,時常相互串門、互通消息,想辦法把子女調回來,安排工作。我印象中,後來所謂「拉關係,走後門」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興起的,不過那時候可沒有那麼多送禮的。大家相互幫忙,同病相憐的成分是主要的。 我爸剛到廣州工作時,住在三元里的華僑旅行社招待所。他雖然是外辦的副主任,但每天到海珠廣場上班時都是騎著單車上班。後來他才被安排到緊鄰北京路泰康路76號,是一幢老的華僑房產。北京路是廣州最旺的地方,尤其是它與中山五路交叉的十字路口最熱鬧,旁邊有財政廳的老西洋建築,有大百貨公司,有電影院,有著名的豔芳照相館,還有吃西餐的「太平館」。正好在我探親時,那十字路口鋪天蓋地地在四個街角都貼滿了大字報,標題叫《社會主義的民主與法制》,署名李一哲,爭睹大字報的人流絡繹不絕。我在廣州新認識的朋友告訴我,省委組織寫作班子批判這個大字報,但李一哲不時有反駁的大字報貼出來,這件事當時已成為廣州街談巷議的熱門話題。 我回到西雙版納後幾經周折終於辦成了回廣州的手續。1975年初回到廣州,我趕快就去派出所辦戶口,泰康路派出所當時挺冷清的,我把材料遞上去之後,派出所的一位中年女幹警一看我的籍貫寫的是「北京」,就很不客氣地說:「你的父親是廣東人,你怎麼成了北京人了。回去改去!」她邊說邊把材料甩給我。我只好趕快把材料拿回來,用掛號信寄回西雙版納,托朋友到大猛龍派出所去改。擔驚受怕地又等了一段時間,更改後的材料寄回來了。我再去派出所,終於在廣州落了戶。但是,我一看戶口本,由於大猛龍派出所的人寫的「7」字是加一橫的,廣州泰康路派出所的幹警看成了「9」字。於是我從此在戶口本上就少了兩歲。但我不敢再去改了,生怕有什麼差錯就落不了戶了。想當年,我從北京去西雙版納的時候,把家裡的戶口本拿出來就去派出所辦了遷出的手續。我爸和我媽還埋怨我:這麼大的事,也不跟家裡商量就自己去辦了。7年之後,我可知道了城市戶口對我們有多麼重要了…… 我對廣州的印象很好。城市乾淨整潔,東山的農林下路兩側都是高大的白玉蘭樹,開花時,滿大街都是清香的;那些西關人家,雖都是小門小戶,但個頂個兒的整潔,市民打掃衛生都是用水沖洗地板的;清潔工洗馬路牙子,都是用刷子刷的。在市區,基本上沒有蚊子,我家住在泰康路的騎樓上,夏天的南風很爽,晚上基本不用放蚊帳。可是有一天,我又發高燒了。我去醫院看病,醫生說是感冒,給我打針吃藥,但是我仍然高燒不退。我告訴醫生:「我可能是打擺子了。在西雙版納的時候,我每年都打一次擺子。」醫生給我化驗,但始終沒有發現瘧原蟲。在我的要求下,醫生給我打了奎寧針。很快,我的病就好了。後來,我爸托南洋的親戚給我買了一大瓶印尼產的奎寧片,我吃了很長時間以後,打擺子的病就沒有再犯了。 那時我的檔案材料都放在派出所,居委會就找上門來,說我是黨員,讓我跟泰康路第六街道辦事處的黨支部過組織生活。支部裡大部分是街道工廠退休的老工人黨員,大家每個星期輪流在各家過組織生活。我第一次去,是在一個老太太家,她家住的是騎樓,她腿腳不好,上樓時是四腳四手地爬上去的,但她很硬朗也很開朗,她房間裡也特別乾淨。開會時,她們講的話我基本上聽不懂。大家就在說話的時候,努力講幾個普通話的單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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