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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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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嗎?」承影問。 「樓上有幾個朋友想跟我談些事情。」沈池看著她,微微笑了笑:「你想跟我一起上去嗎?如果不願意,我就先送你回去。」 其實她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只覺得樓下繚繞的煙霧一路飄散上來,胸口被熏得發悶,又更像是堵了塊石頭,呼吸有些不順暢。她想離開這裡,可僅僅只是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抬起眼睛直直地望向他,說:「我跟你一起去。」 沈池略微訝異地挑了挑眉,隨即露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意,倒更像是無奈:「看來你是打算在這一個晚上徹底把我給看個清楚了。」 幾乎是一語道破了她的心思。承影卻沒有否認:「或許這是好事。」 沈池眼底的情緒不禁加深了幾分,又靜看了她兩眼,才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最後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了。 承影一路上都少言寡語,將自己置於一種絕對安靜的狀態裡。而事實上,就連剛才沈池與朋友見面的時候,她也同樣沒開過幾次口。 她並不是太適應那樣的環境。 一群男人開了檯子,湊在一抽煙打牌,間或聊著女人們都不關心又或者根本聽不懂的內容。他們才是那房間絕對的主角,而在他們身邊跟著的女伴,哪怕打扮得怎樣明豔動人,也都徹徹底底淪為陪襯。 那幾個明眸皓齒的美女看上去興致高昂,無論場上誰贏了牌,都會給足面子地歡呼叫好。 恐怕就只有承影是個例外,她從頭到尾都只是靜靜地旁觀。因為沈池在打牌,她的座位理所當然被安排在他身側,所以大多數時候,她只需要稍微偏過目光,就能夠很清晰地看見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們似乎打得很大,因為直接拿了籌碼代替現金。沈池晚上的手氣不是太壞,但也絕對不能算好,總在輸輸贏贏之間,而她始終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打得並不太認真。花花綠綠的籌碼堆得像小山一樣,有時候就那樣直接推給別人,他卻連眉頭都不會動一下。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豪賭,每一局金額傾城的輸贏都在淡笑風生間被輕易地完成,而在場的這幾個當局者卻似乎全然不在乎。 至於沈池與他們談話的內容,她刻意選擇了忽視。 那些事情,原本她就不懂,又或許根本就不應該懂。 這一整個晚上,她跟在他身邊似乎就只有一個目的。她只是想要看清楚,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過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車子停在樓下,沈池親自將她送上去。到了家門口,他才淡淡地問:「現在你有什麼想法?」 這一路上,他任由著她沉默再沉默,仿佛是在給足她安靜思考和沉澱心情的時間。 她手裡捏著鑰匙,已經插進了鎖眼裡了,才回過頭說:「很震驚。」 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還有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了。」她坦城地搖頭。 「可是我想聽。」他的眼睛深亮,不肯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承影就這樣被堵在他與門板之間。 他身材高大修長,幾乎遮掉了門廊上方的大半光線,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的臉逆著光,表情顯得有些晦暗難明,但她還是清晰感覺到了他強勢而又堅決的態度。 她有些怔忡,眼裡露出真真切切的迷茫來。他親手帶領她走進一個陌生的世界,那裡最豪華的紙醉金迷,也有最黑暗的地下交易,那裡的每一個人都手握財富和權勢,可是都要服從於他所制定的規則。 她確實是被自己的所見所聞震懾住了,更何況,那些見聞或許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倘若不是因為他,恐怕自己這輩子,又或許下輩子,都不太可能和那樣一個複雜的世界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如果以前只是覺得沈池既霸道又專橫,那麼如今她才忽然發現,其實這個男人有點可怕。她就是一個最簡單普通的人,最這普通世界中的芸芸眾生之一,總是強大神秘的事物懷著天生的畏懼之情,對待人,也同樣如此。 想到這裡,她雖然一聲不吭,但目光還是下意識地回避了一下。 沈池看著她的臉,低聲說:「你害怕了。」 她既沒有承認也沒否認,他有著太過敏銳的觀察力和判斷力,往往不需要花費太大力氣就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她不想在他面前徒勞地裝模作樣,更加不想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因為那樣實在太累了。在平時的每一次相處中,她刻意表現出來的疏遠、警惕,甚至偶爾是惡形惡狀、負氣作對,都只不過是為了掩飾他所帶來的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烈的衝擊。 她在失憶之後,儼然已經重新開始一段人生,而在這個世上明明有這樣多的人,卻偏偏只有他,有本事輕而易舉地擾亂她的心緒。 失憶後,她首先遇上的是林連城,並且在上海與林連城相處了幾個月,可是她從來沒有動過心。 沈池說得沒錯,在替他縫合傷口的時候,她簡直緊張得要死,就連專業水準都突然喪失了,只是因為她不忍心。 她是不忍心。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對任何人都沒有,只除了他。可是就在她發現,並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的時候,卻又見到了他另一面真實的樣子。 雖然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相仍然讓她無法消化。 她幾乎沒辦法表達此刻的心情,最後也只是說:「很晚了,我想早點休息。」 沈池沒作聲,於是她自顧自地轉過身扭動鑰匙。 清脆地開鎖聲響起來,承影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正在極輕微地顫抖。也不完全是害怕或震驚,其實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如今這樣面對著沈池,究竟是懷著怎麼一種心情。 心裡亂得像一團糾纏不清的麻,她只能強自鎮靜著說:「晚安。」不過是一次尋常的告別,卻仿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讓人難受。 沈池站在她身後,依舊沒有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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