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白晝的星光 | 上頁 下頁 |
五 |
|
「怎麼這麼快反悔了?那天是誰來找我,說想結婚來著。」顧且喜掙扎著,趙葦杭沒放開她,卻也沒抱緊她,只是限制了她的活動範圍。他聲調平穩,微鎖眉頭,這其實已經是他震怒的表情了,這是且喜後來才發覺的,他越是生氣,表面上越不露聲色。 趙葦杭從桌上拿起體檢卡,舉到她眼前,挑挑眉毛,問:「為這?」然後忽然把卡和結婚證書像且喜剛才砸向他一樣,砸到且喜臉上。「你去起訴離婚,我沒時間。需要的話,我會給你我律師的聯繫電話。」兒戲兒戲,跟小孩子辦事一樣,覺得自己真是荒唐。 且喜錯愕地呆在那裡,這個人翻臉這麼突然,她一點兒沒有準備。在黑著臉的趙葦杭面前,敵強我弱,她的懦弱在此時又不合時機地顯現了,她有點兒想解釋。「你家人突然送來這個,感覺像是不夠尊重我。」說完,覺得說得不夠委婉,「你覺得呢?」 聽了且喜的話,趙葦杭先是沒有任何動作,就是坐在那裡,然後,忽然拉開下面的一個抽屜,拿出一把卡,放在桌子上。「如果送你體檢卡是表示不尊重,那麼,給我這麼多,又是什麼意思呢?」趙葦杭忍住一口氣,儘管失誤了,但總不能真的剛登記就辦離婚手續吧。「這只是他們表示關心和好意的方式,關注你的健康,他們覺得這是最大的善意的表示。」 顧且喜杵在那裡,心裡想:「不怪他媽媽說我不夠端莊,我豈止啊,我是莽撞才對。」「對不起,是我太敏感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且喜謹記這一點,所以她雖然犯錯犯得多,但勇於改正,然後再屢改屢犯。 「為什麼這麼敏感?」趙葦杭的問題有些玩味。「記得昨天,你怎麼和我說的嗎?」 「記得。」且喜垂下頭。她提出結婚,並保證永不主動提出離婚。 昨天,顧且喜怎麼會忘記,就是前天晚上,她收到秦閔予從美國發來的郵件,這是她長久地等待以來,他做出的唯一的回應,郵件裡面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且喜在床上坐了一夜,等了這麼多年,從他那裡只得到這樣的隻言片語,她緩緩地倒在床上,心疼得像是被誰撕碎了又再強揉成一團一樣,感覺不到除了心臟之外的任何地方。他就這樣,從自己20年的人生中退場了,從此遙遠的他,成為心裡永遠的憂傷背景。 這樣的結果不是早該預料到的嗎?雖然形影不離那麼多年,初時是夥伴,後來是相伴,連且喜自己都不清楚,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發覺到愛的時候,已經離不開他了。秦閔予是個目標明確的人,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他像是被上了弦一樣,孜孜不倦地努力著,朝著他的理想全速前進。而自己,或許只能算得上他人生中的點綴而已。 黑的夜,似乎把所有希望都隔絕了。可當窗簾外面露出一絲曙光,且喜又覺得,生活其實沒因為他的態度發生任何變化,只不過是讓自己來確定而已。 現在,當務之急是該來的遲遲不來。那個醉酒的混亂的夜,留在記憶裡只有幾個片段,醒來時,只看到秦閔予冷冷的眼和淩亂的床單裹著緊貼著的糾纏的彼此。她忘記自己是怎麼訕訕地從他身上抽離,又是怎麼尷尬地逃離開的。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控訴自己設計了他一樣,盯得她背後發涼,那種冷意,冰得骨頭都疼。 能解釋的,就不是誤會了,況且他也沒給她機會解釋。提前答辯、出國,迅雷不及掩耳般的消失了。且喜記得,當時止夙無心地說了句:「溜得這麼快,殺人越貨了?」真是尖銳而獨到。丁止夙和秦閔予是相看兩生厭,她討厭秦對且喜的曖昧不明,秦不滿她總是冷嘲熱諷,所以,且喜是夾在他們中間的絕緣體。 秦閔予的信徹底地斷了且喜的生路。她恰恰是處於還沒學會保護自己,對愛情的認識還很理想化的階段。那晚之後,她一直擔心自己是否會有孩子,而這種擔心和焦慮隨著遲遲不來的月經沉沉地壓在她的心頭。且喜受到過最深刻的關於自愛的教育,就是初中的時候,曾經有個女同學因為私自吃藥墮胎,在課堂上突然大出血暈倒過去,雖然搶救及時,保住了性命,卻聽說以後再不能夠有自己的孩子。當時地上的那一片血跡,最近經常出現在她的噩夢中,卻沒有任何人可以訴說。 且喜在那個清晨,突然想到趙葦杭,他能夠提供給她一個身份,她需要的身份。覺得她無知也好,天真幼稚也罷,她找到了路,就一意孤行下去。 §第三章 已被改造 嫁人之後,顧且喜覺得自己像是由修道院搬進了尼姑庵,到哪裡都是修行,脫不了寡清的氛圍。 忽然的光亮,把且喜刺醒,昨天看碟看得太晚了、太累了,竟然在沙發上睡著了。 「在家?」趙葦杭走了進來。 且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大腦還處於休眠狀態,完全是靠本能開口,問:「吃飯了麼?」呀!屋子沒有收拾,什麼都沒準備,他不是說明天才回來麼? 果然,趙葦杭進屋換衣服出來,神色不悅。「還沒。」然後就坐到餐桌旁,等著開飯似的。 且喜忙站起來,竟然晚上十點多了。突然發現自己帶去止夙家的小旅行包還在腳邊,希望他沒看到吧,雖然他未必會介意他出差時她出去住的事情,但且喜還是感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忙一邊用腳輕輕地推那個包,把它轉移到沙發的扶手下面,還一邊沒話找話。 「很餓嗎?要不你先去洗澡吧,我做飯。」且喜覺得心虛的時候,態度就特別卑微。其實家裡哪裡有什麼可做的東西,冰箱裡是真正的空空焉。只能拖一時算一時了,看看能不能趁他洗澡的時候到超市買點半成品。唉,分身乏術的時候,就恨自己為什麼不敢開車,想搞一些小動作的時候,總是束手束腳。 趙葦杭不搭茬兒,且喜就硬著頭皮地上去摟住他的胳膊,往屋裡推他,「去多泡一會兒,休息一下,飯馬上就好。」她其實真想說,不如出去吃,但看看主角的臉色,還是沒敢說。 趙葦杭終於還是讓步了,拿了換洗的衣物向浴室走去,「簡單點兒,我明早兒還有會。」 他一進去,且喜就沖進廚房。淘米、做飯、燒水、泡木耳。冰箱裡面還有兩顆蛋,一點香菜,一根小小的胡蘿蔔,聊勝於無,再切點肉,不知道炒在一起是什麼味道,所幸顏色搭配得還不錯。分出點雞蛋和香菜,做了個湯。再把其他原料放在一起三兩下炒完,端出來。飯剛好燜好,選的是「高速」那一檔,雖然味道可能差點兒,但現在時間就是一切。 趙葦杭出來時,就看到桌子上不倫不類的一菜一湯,和顧且喜同志滿面堆笑、殷勤的樣子。 他沒說話,和顧且喜在一起,往往不說話的效果會好些。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