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相見(3)

三

　　這箱不再是枯燥的理論書，而是一些作家的原著，美國作家的作品占了很大一部分，比如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尤金·奧尼爾的劇作全集。

　　當她興沖沖地又拿起一本書時，突然臉色一紅，手一抖竟然把那本書掉在了地上。她慌忙撿起，但是不再看那本書一眼，把它放在了一邊。

　　這一幕恰好看在秦北眼裡，讓他非常好奇，不知道是什麼書讓她這麼個反應。

　　他蹲下身，撿起秦南方才掉落的一本書，還沒等看是什麼書，就發現秦南的臉越發紅了，像個熟透的蘋果。秦北一低頭，看了一眼書名，沒發覺有什麼不對，抬頭又看了看秦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這麼一笑，秦南臉更紅，也不再看下面還沒看到的書，站起來把剛才放在一旁的書手忙腳亂地往書櫃裡擺。

　　那本書是亨利·米勒的《北回歸線》。這本書曾因為赤裸裸的性描寫而在英美等國長期受禁，至今褒貶不一。雖然秦北沒覺得這本書有什麼，但看到秦南這麼大反應，還真是讓他觸動了一下。他打算揭開心中的謎團。

　　"你學什麼專業？"秦北裝作不經意地問。

　　"工商管理。"秦南漫不經心地回答，邊說邊調整書櫃裡書籍的位置，將同類的放在一起。

　　"工商管理？"秦北的疑問更大了。本以為她會回答學中文或者是英文，這樣和她剛才的表現才沾邊兒，於是他忍不住更大聲地叫了出來。

　　"噓……"秦南用一個手指示意他小點兒聲，畢竟家裡人都休息了。其實他們住在二樓，房間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根本影響不到樓下，但是平時秦南小心慣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存在給別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秦北噤聲，但滿臉疑問。

　　"怎麼了？"秦南看著他的表情，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大反應。

　　"沒，沒什麼，我以為你學中文。"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秦北自嘲地笑了笑。

　　"哦，我也這麼想來著。"秦南繼續去擺書，波瀾不驚。

　　"那為什麼要學管理？"秦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習慣是改不了的。

　　"爸爸媽媽喜歡，說將來可以幫你打理公司，我就報了。"秦南淡淡地說，聽不出情緒變化。

　　秦北了然。想當年自己高考填志願時也是被逼著填工商管理，但他偷偷跑到學校報了自己喜歡的專業，等秦本儒發覺為時已晚。為這，秦本儒至今都沒有原諒他。

　　"唉，難為你了。"秦北歎了口氣，感覺這個妹妹和自己同病相憐，很能體會她的心情。

　　"這有什麼好為難的呢？"秦南回過頭沖他笑了笑。她覺得自己現在挺好的。

　　"我不在，他們就只能為難你了唄。"秦北發自內心地說。

　　"我沒覺得為難。"秦南突然轉過頭認真地對秦北說，"如果不是爸爸媽媽，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學到管理上的東西。儘管我不那麼喜歡，但這對我沒有一點兒壞處，不是嗎？"

　　秦北聳聳肩，聽她這麼說還有點兒道理。"可是……"他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可是，我喜歡的東西是一輩子都不會放棄的，這和我學什麼專業沒有關係。"秦南接著他的話說道。

　　秦北點了點頭，就是這樣子了。如果秦南如願考上了中文系，那麼她一輩子都不會去看那些她毫無興趣的管理學書籍，而現在，她喜歡的書不僅一本沒少看，還學到了管理學的知識--藝多不壓身。

　　看她剛才對那些書的熟悉程度，秦北已經基本知道她看過了多少書，心裡不禁暗暗欽佩，也忍不住有點兒心疼。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不是應該花很多時間去戀愛打扮嗎？這個妹妹就快把自己埋在書堆裡了。

　　"那個，我可不可以……"秦南看秦北沒有說話，張嘴想要說什麼，說到一半即被秦北打斷。

　　"可以。"秦北邊說邊沖她點頭，目光裡是肯定和鼓勵。

　　秦南一愣，"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你可以隨時、隨地、隨你所願地看我的書，不用經我同意。"秦北一字一句地說，然後很滿意地看到秦南臉上出現了他意料之中的表情，久違的表情，那種很滿足、仿佛長久以來的願望終於實現的驚喜的樣子。

　　秦北心裡一陣發酸，從踏進這個家門起，她從來沒有向家裡提過任何要求，反倒是很容易滿足。

　　上學了，袁靜淑給她買個新書包，就能讓她高興好幾天。秦北那時候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書包就能把人高興成那樣子，後來他明白了，同時也開始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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