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巫山不是雲(10)_藤瓜

一〇

　　懷睿這才從那女郎手裡抽出一張牌，拿在手裡。

　　兩個人的牌都翻開來，無雙和懷睿頓時雙雙變了臉，他們手裡赫然是兩張一模一樣的牌，那女郎也變了臉色，口裡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懷睿不悅，眉毛一挑，問無雙：「她在說什麼？」

　　無雙說：「她說我們八字相克，有緣無分。」

　　懷睿臉色猛地一沉，怒斥道：「瘋女人，胡說八道些什麼。」說著掉頭就走。

　　無雙忙追上去，在他身邊說：「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她說的不是法語，我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不過……」

　　懷睿心裡一緊，猛地停了下來。

　　忽然從遠處飛來一隻鴿子，撲啦啦，掠過他們的上空飛了出去。無雙抬頭追尋著鴿子的蹤跡，一不小心卻看見街角有一對情侶正在緊緊地相擁著接吻，她閉了閉眼，「事實上我們確實是有緣無分……懷睿，你曾經，曾經愛過我嗎？」

　　無雙終於問了出來。

　　這麼多年了，他訂婚了，可這句話她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問了出來。

　　懷睿聽得出她的聲音在發飄，猛然轉過頭去看她，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前一樣一觸到他的目光便垂下眼去，她也看著他，目光一瞬不瞬。那一瞬間，她那個帶著一點兒執拗的樣子，讓懷睿認為她在等他給她一個答覆。

　　曾經，曾經愛過嗎？她竟然連語氣都這樣小心翼翼，她看著他，有一種堅持，但是目光裡卻有一種絕望的溫柔，仿佛已經知道了最壞的結果，卻偏偏還要來問。那個樣子讓懷睿心碎，那顆碾碎的心裡只有那樣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在後來的很多時候，懷睿腦海裡都會浮現起這一幕，無雙大大的眸子，蒼白的臉頰，眼睛裡有一種小心翼翼，卻又那樣執拗地看著他，他的心裡總是會禁不住一顫。

　　然而，愛過又如何，現在一切都回不去了。他猛地將臉一撇，說：「我們回去吧。」

　　無雙的臉色慘白至極。到這地步，他竟然連個答案都不屑給嗎？

　　他走得義無反顧，既然不能在一起了，那就讓她恨他吧，不管是什麼原因。

　　無雙卻不甘心，固執地追問道：「懷睿，你真的沒有愛過我嗎？」

　　懷睿一回頭，無雙的眼睛裡已經是晶瑩一片。

　　「如果不愛我，那……那你當時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無雙豁出去了。

　　懷睿還是不說話。

　　無雙乾脆走上前來，仰著頭看著他沉默的臉，問道：「僅僅是因為生理需要？」

　　懷睿的臉一白，連目光都避開了去。

　　無雙終於絕望，眼淚噴湧而出，忙撇過頭去，快步離開了。

　　只剩下懷睿一個人在廣場上呆呆地吹了好久的風，只聽見廣場上空鴿子撲啦啦地飛來飛去。

　　認識她的時候，她應該也正在失戀吧。那一年，他大二，她居然轉到這個學校念大一。

　　懷睿後來才知道，那一年，無雙的母親過世了。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她就是阮家人，那個時候她亦不知道他就是阮繼嗣。其實那個時候他還是很自閉的，在學校裡幾乎沒有什麼朋友。

　　第一次在學校門口見到她，大大的眼睛，秀氣的眉毛，尖尖的瓜子臉，笑起來唇邊有一對酒窩，有一點點羞怯。記得當時寢室裡的人都盯著她猛看，這樣安靜而精緻的面龐怎麼看都像一幅畫。而她卻渾然不知情，其實看起來她身邊的那些女孩子除了竹喧，未見得是真心喜歡她，她們的眼神和表情裡，都透露著對她的嫉妒。

　　竹喧說得最正確：「她們是嫉妒無雙生得美貌，但是又要跟我們一起出來，因為她們說難得可以看見你。」

　　其實，那個時候，他也不是很願意出來的。只是那天很不湊巧，他恰好連輸了三場球賽給袁朗，袁朗是他大學裡唯一的朋友，當時袁朗很黃世仁的給了他兩個選擇：輸了，要麼午餐時間在主校區裸奔一周，要麼就去參加竹子的聯誼，竹子就是竹喧，她是袁朗的女朋友。

　　如果他當時知道接下來碰到的人會毀了他八年的生活的話，那麼也許他會後悔自己沒選擇裸奔了。不過也不一定，或許他知道接下來那個人是她的話，八年，十年，二十年，他都肯為她等下去。

　　懷睿到酒店的時候，無雙已經不見了。他問服務員，服務員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懷睿開始焦急，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預感，好像八年前一樣，她忽然就消失在他的生活裡，怎麼找也找不到。

　　他找法國的朋友一起出去找，剛才走過的廣場，她說的那些地方，統統都去過了。可是他忽然發現，她真的離開，他就再也找不到了。

　　已是半夜，她依舊不見。他也不好意思再麻煩朋友，便跟朋友告別回了酒店。

　　酒店裡，她住過的房間已經一塵不染，而那個目光怯怯的人，已經不見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懷睿頹然跌坐在沙發上。

　　也不知道到底坐了多久，他才想起來要給無雙打電話。他拿起電話撥著那一串爛熟於心的數位，無雙在國內的手機他從來沒有打過，可號碼卻在第一次聽到後就記住了。

　　電話響了好幾聲，被接起來，「喂？」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惺忪，好像在睡覺，聽到她的聲音，懷睿的心立刻放了下來。

　　無雙正在睡覺，沒來得及看手機的來電顯示，呢喃著說道：「唔——葉紫，是不是你，我剛下的飛機，正在睡覺倒時差，明天才能去上班。」

　　懷睿的嗓子裡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上了，哽著聲音說：「無雙，是我！」

　　聲音如此陌生又熟悉，無雙稍稍清醒了些，「懷睿，是你？」

　　「你回去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生氣，但是跟他說什麼呢，還能說什麼，「飛機剛好有座，我就改簽了機票。」她只能訥訥地說著。

　　懷睿幾乎能夠想像她現在是什麼樣的神情，在廣場上，她忽然執拗地追著他問有沒有愛過她？為什麼在一起？在過去那麼多年裡，她一直都不曾問過他，可是他卻沒有給她答案，她是因為得不到他的回答才突然回國的吧。他心裡忽然慢慢地沉痛起來，聲音低沉著說：「無雙，你……你……」

　　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門口有服務員敲門，「江先生，江先生，請問您在嗎？」

　　懷睿拿著手機走到門口，打開門。

　　服務員看見他在，松了一大口氣道：「江先生，您的朋友在義大利出了事，她打您的電話一直不通，已經打到前臺去了，她還在等您。」

　　懷睿面色一變，想起蘇涼此刻正在義大利。

　　無雙在那邊也聽見了，一頭霧水，擔心地問：「懷睿，你出了什麼事？」

　　懷睿匆匆對她說：「無雙，我現在有點兒事，先去處理一下，你……你……你等我回來。」說著把電話掛斷了。

　　懷睿匆匆趕到酒店前臺去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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