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巫山不是雲(7)_藤瓜

七

　　「你怎麼知道她不喜歡那個博士？再說，我怎麼不為她著想了？她都二十九了，難道要一輩子孤老終生嗎？只怕到時候你又要怪我當年橫插一杠子害了你的好孫女。」

　　「你……你簡直是無理取鬧。」

　　「你不要這麼生氣，我現在不就是要和你好好商量來著，我這也是一片苦心。你聽我說，那個李博士，從美國留學回來，依我看，要學歷有學歷，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也是因為一心念書這才給耽誤了，若不是這樣，哪還輪得到無雙。況且，你想，無雙剛好也在國外待過，兩個人都有共同語言。現在的年輕人不都強調共同語言嗎？你說我哪點兒不為她著想了？」

　　「總之，這件事就是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知道，你就是不想讓無雙和懷睿在一起。」

　　這句話讓門外的無雙渾身猛地一震。她這才意識到奶奶居然是想撮合她和那個什麼博士，因此現在她看到這個李健仁心裡就有種厭煩的感覺。

　　她想不吃，又怕爺爺擔心，不好拂了爺爺的意，勉強走下來，卻不料，一轉眼又從書房裡走出來一個人，那個馮老的孫子馮先生。

　　阮老夫人十分親熱地招呼說：「哎呀，士軒，快入席快入席。今天聽你阮爺爺說你要來，我特意吩咐章阿姨做了你喜歡吃的中國菜。」

　　這個「士軒」正是阮老親自打電話請來的。這些年來，阮老一直覺得對不起無雙，現在懷睿有了蘇涼，可無雙依然是孤身一人，要怪也只能怪他們當年太糊塗。阮老把馮軒約來也是存了私心的，他知道老戰友要為馮軒在中國挑個妻子，要是無雙有緣，這也算了了他的一樁心事。

　　無雙雖是下來了，卻遠遠地繞到飯桌的另一頭去坐著，阮爺爺不斷朝她使眼色讓她坐到那個馮先生身邊去，她卻不理。無雙正要拉開凳子，不成想奶奶走過來一邊招呼她，一邊把她拉到另外一邊，一邊說：「無雙，來來來，坐這裡，坐這裡。」

　　阮老夫人殷勤的樣子讓無雙受寵若驚，身不由己，按著奶奶的指示坐了下去。她一坐下去，身邊就有人紅透了臉，正是那個李健仁，她這才明白奶奶的「良苦用心」，不由得更鬱悶了。

　　好在大家也不把她當主角，也不知道馮軒到底是什麼人，他一來，阮家上下都忙著奉承他，連那個蘇小姐也不斷跟他搭訕。無雙回國不久，她問過同事蘇涼到底有多大名氣，才知道她不是一般的電影明星，不是靠青春吃飯，每年接的片子也不多，可圈子裡人人對她禮讓三分。有人說是因為蘇家財大勢大，無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其實算起來蘇涼今年三十歲，比懷睿大了兩歲，人長得漂亮，又長袖善舞，家裡還有深厚的背景，懷睿能娶到她也是一件值得慶倖的事。

　　反正大家不理她，無雙就低頭猛吃，她想吃完走人就是。

　　可恨的是那個蘇涼卻喜歡面面俱到，好似生怕冷落了她，時不時沒話找話似的把話題引到她身上，起初無雙還敷衍著，只是這蘇涼話題一轉，又把她和李健仁扯到一塊去了。若是只有阮家的幾個人她也就忍了，可偏生還有個姓馮的，他們把她跟李健仁相提並論的時候，無雙甚至感覺到馮軒滿是笑意地在看她。她沒有抬頭，但她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因此心裡漸漸不舒服起來。

　　她正打算不吃了，卻聽見阮奶奶問：「蘇小姐，你和懷睿的訂婚都說了好幾個月了，典禮到底什麼時候舉行呢？」

　　無雙心一涼，他們要訂婚了？猛地抬頭，懷睿卻低頭吃東西沒有看她，倒是那個馮先生又在看她，好像已經看了她很久，而且他的目光仿佛專門在等她，似笑非笑的，無雙看著很不舒服，緩緩地轉過頭去。

　　蘇涼說：「快了，等家父家母從美國回來，我們就舉行儀式。」

　　阮老夫人嘀咕道：「就你們年輕人愛這些規矩，你們也老大不小了，認識也好幾年了，知根知底的，何必弄什麼訂婚典禮，乾脆結婚。馮先生，李博士，你們說對不對？」

　　馮軒的目光從無雙身上轉過來，輕輕一笑，沒有答話。

　　李健仁抬眸看了無雙一眼，忙不迭地點頭說：「對，對，奶奶說得對。」

　　阮老夫人忽然想起什麼，眼珠一轉，別有用心地看著無雙問李健仁：「李博士，依你看，我們家無雙怎麼樣？」

　　李博士的臉刷地一下紅透了。鐘明遠跟他提起過，阮老夫人有意思讓他和無雙在一起，可這樣赤裸裸地擺在檯面上來講，李博士又是尷尬，又是竊喜。再偷眼看了看無雙，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回道：「好，很好，太好了。」他一邊說一邊不停地點頭，額頭上汗如雨下，又不停地用手帕拭汗。

　　李博士本性忠厚樸實，沒有談戀愛也是叫讀書給耽誤了，自從回國工作也有不少人給他介紹物件，但這次他發現自己是特別緊張。

　　無雙實在討厭奶奶和李健仁的對話，她好像是一件物品，是用來交換的。她本能地想去尋找懷睿的目光，但是她失望了，懷睿依舊低著頭。她發現那個馮先生又在看她，他為什麼總這樣看著她，無雙感覺非常不自在，便低下頭去佯裝吃飯。

　　是很好笑吧，這樣的戲碼連她這個演戲的人都覺得很好笑，一瞬間她甚至有了一種自暴自棄的想法，那就和這個李博士在一起吧。但是又有什麼用，其實他應該從沒關心過她和誰在一起，哪怕是最親密的時候他對她都是神色淡然。無雙有點兒惱恨起自己來，她覺得自己應該早就習慣了懷睿對她的不聞不問，而且八年都過去了，為什麼她還會這樣介意他對自己的態度？想著想著，又沮喪起來，其實她都明白，這一切也只是因為懷睿已經有了未婚妻，可她卻悲哀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忘記過懷睿，哪怕是一絲一毫都沒有。

　　奶奶還要說下去，無雙欠了欠身子站起來，打斷她的話，「爺爺奶奶，我吃好了，有點兒不舒服，想先回房休息了。」

　　阮老看著她蒼白的臉，也顧不得撮合她和馮軒，擔憂地叮囑道：「去休息吧，要不還是讓明遠送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小感冒，我房間裡有藥，不礙事的。」無雙說著轉身上了樓。

　　無雙這一病，公司給她放了好幾天的假，她每天待在阮家休息，有時候打電話問問廣告進展，有時候也跟法國的父親聯繫，她琢磨著要怎麼把父親的事儘快告訴爺爺奶奶。

　　無雙在阮家休息的這幾天，懷睿幾乎天天都會帶蘇涼回家吃飯。這天，蘇涼看見無雙，十分高興地走過來說：「無雙，我聽奶奶說你最近幾天都不用上班，是不是？」

　　對這個懷睿的「未婚妻」，無雙始終有點兒不自然，點頭說：「是的，蘇小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找你正好有事呢。明天週末趁著懷睿有空，我們打算去法國看婚紗。你是知道的，他平時忙得很，這次去我也不打算請翻譯了，我想著你不是在法國待了很多年嗎，所以想請你幫我們做翻譯。」

　　「啊？」無雙轉頭去尋找懷睿的目光，他卻已經轉過頭去了。

　　「怎麼，無雙，你是不是沒空不方便啊？我還想著你明天也放假呢!」

　　「沒……沒……我明天放假的，也放假的，你們，你們訂了機票嗎？」

　　阮爺爺看著無雙那張遽然灰白了的臉，於心不忍，抬頭對蘇涼說：「蘇小姐啊，無雙最近感冒了，身體不大好。」

　　懷睿聽了爺爺的話，目光一轉，看著她，無雙馬上把頭低了下去。好像是條件反射，總是不能正常地面對他，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

　　「小小一個感冒，犯得著這麼大驚小怪的嗎？」阮奶奶戴著金絲眼鏡，從花園裡轉進來說。

　　蘇涼麵色複雜，訕訕的。無雙咬了咬嘴唇對蘇涼說：「蘇小姐，沒關係，我陪你去吧，什麼時候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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