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巫山不是雲(6)_藤瓜

六

　　葉紫是從新加坡來的，從小跟馮軒一起長大，只是不知為何她這樣一個大家小姐卻在「馮氏」做一個小小的職員，而且還對同事說她是從上海來的。

　　葉紫知道馮軒對苑可不耐煩，還是打了電話給馮軒，馮軒一聽是苑可，眉頭就皺了起來。苑可初入娛樂圈，一炮而紅，憑著年輕美貌，風頭又強勁，因此輕狂了起來。不然，以馮軒的性子，有幾個明星能纏得他頭痛？葉紫早就聽說，打發這個苑可，馮軒是付了大價錢的。價錢他倒是不在乎，可偏偏苑可已經對他動了真，根本就不在乎錢，對他不依不饒，糾纏不休，這才是馮軒頭痛的地方。

　　馮軒趕到的時候，廣告已經正常拍攝了。

　　他不動聲色地站在遠處，小後勤看見他來了，忙迎上去恭敬地說：「馮總，您來了？」

　　馮軒沉聲道：「怎麼回事，不是說苑可不肯拍廣告嗎？」

　　小後勤忙彙報說：「苑小姐本來不肯拍廣告，說溫度驟降，她受不了。」

　　馮軒眉毛一挑，「那後來呢？」

　　「後來是阮小姐把她說服的。」

　　适才無雙根本不知道苑可是在借題發揮，幹她們這一行的，只要簽了約，在喜馬拉雅山的冰川上脫衣服都得幹，更何況只是降了一點兒溫。苑可一方面是欺負無雙，另一方面也是想趁機見到馮軒。

　　可憐的無雙根本不知道深層次的原因，只是一個勁兒地在想對策。據說陸昶的檔期很趕，這次錯過了，下次若要再約，就不知道是哪一天了，而且這樣耽誤人家的工作，她覺得也不好意思。

　　最後，無雙靈機一動，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其實廣告裡大部分都是模特背對著鏡頭的畫面，因此無雙跟苑可爭取，大部分背對鏡頭的畫面由她替苑可上場，只有幾個正面的鏡頭讓苑可忍耐一下。說完，她主動換上了泳衣。

　　苑可看見無雙在海風裡瑟瑟發抖，再加上全組的人都眼巴巴地看著她，她也不好意思再拿喬，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馮軒趕到的時候，苑可的正面部分已經拍完，並且已被工作人員送到下榻的賓館休息了。馮軒看到的只是無雙穿著泳衣在海風中拍攝。

　　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陸昶的嚴格作風，無雙沒有苑可的專業功底，拍起來難免要吃力一些，偏生無雙又承擔了大部分的畫面效果，因此一遍又一遍地重來。而陸昶看著無雙在海風裡瑟瑟發抖，竟是全然不管，只顧著他的攝像機。

　　馮軒遠遠地看著，海水裡那個女孩嘴唇都凍得發紫了，可是咬著唇，硬是堅持了下來。

　　翻來覆去只是那幾個動作，卻拍到了天黑。等到暮色四合的時候，馮軒才驚覺，自己居然站在這裡看了一天。

　　收工的時候，無雙幾乎是被人從海水裡撈上來的。

　　馮軒對小後勤說：「叫阮小姐坐我的車，我送她回去。」

　　小後勤找了一塊大大的浴巾將無雙牢牢地包裹起來，無雙上了馮軒的車，在後座上不停地打著噴嚏。小後勤一邊忙不迭地給她遞紙巾，一邊說：「無雙，我真是佩服你，為了幾個背影，你在水裡可是凍了整整一天，那個陸昶可真夠變態的。」

　　無雙哆嗦著擠出一絲笑容，「別這麼說，陸昶是業內有名的攝影師，他的眼光怎麼會錯，就算他再要我在水裡泡一天，我也會……阿嚏！」

　　「好了好了，你別說話了。」

　　小後勤又向坐在駕駛室的馮軒說：「馮總，麻煩您把空調開大一點兒。」

　　馮軒卻反手遞過來一個熱水袋，說：「這裡有個熱水袋，你給她焐一焐。」

　　看到熱水袋，小後勤有點兒訝異，馮軒卻沒有理她，這是他上車前特意叫人去買的。無雙也是太冷了，又累又乏，她明明聽見小後勤叫前面的人「馮總」，卻沒精神細想，還以為是哪個男同事。

　　不一會兒又有人遞進來一條毛毯，小後勤給無雙裹上，到底是累了，無雙抱著那個熱水袋漸漸地睡著了。

　　到了阮家，車子停下來，無雙早睡熟了。小小的身子蜷縮在毛毯裡，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下來，嘴唇輕輕抿著，一張臉當真只有巴掌大，像個沒有防備的小女孩。小後勤剛想叫醒無雙，馮軒做個手勢，阻止了她。他下了車，打開後門躬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這一連串的動作卻也沒能驚醒無雙，她把頭往馮軒懷裡鑽了鑽，迷糊中馮軒聽見她叫了一聲：「懷睿。」她的聲音像貓一樣輕，但是馮軒還是聽清楚了，他一怔。

　　就在馮軒怔然的時侯，一個男人朝他走過來。

　　馮軒留意了一下這個男人，卻想不到他的目標是自己懷裡的人。那人徑直朝他走來，也不問，直接接過他懷裡的人，向他點點頭說：「麻煩你送她回家，謝謝你！」

　　馮軒一個字沒來得及說，懷裡的人已經被別人抱走了。他有點兒懵然，繼而有點兒惱怒。但那人已經把她抱進房子裡，回頭抽出她身上的毛毯跑過來遞給馮軒說：「謝謝你！」

　　無雙還是沒有醒來。這幾天阮老先生的老戰友——馮老從新加坡回來，阮老夫婦也不知道陪著他去了哪裡，只有保姆章阿姨在。她看見懷睿抱著個人，還以為是蘇小姐，忙迎上來，才發現是無雙。

　　懷睿低聲對她說：「你幫我把她的房門打開。」

　　章阿姨「哦」了一聲，忙去開門。

　　懷睿小心翼翼地把無雙放在床上，剛給她蓋好被子，準備抽身離開，她小小的手忽然拽緊他，貓一樣嗚咽著叫道：「懷睿，不要走！」

　　懷睿身子一僵，還以為她已經醒來。他回過頭，她卻雙目緊閉，依舊昏睡著，小小的手卻好似察覺到他的目光，忙主動放開，縮回去了。

　　懷睿心一軟，剛想去握她的手，樓下隱隱傳來阮老夫婦和馮老的說笑聲，他忙整理好自己，轉身開門出去。

　　第二天無雙就病倒了，葉紫幫她跟公司請了假。無雙在家裡昏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方才好了點兒，爺爺讓她下樓去吃飯。

　　她一下樓，就愣住了，阮家這天晚上可謂是熱鬧非常。燦瑜帶著老公鐘明遠和兒子一家三口到場，懷睿也帶了蘇小姐，鐘明遠還帶了一個朋友回來，李健仁，無雙一看這個排場頓時就沒了胃口。

　　上一次也是這個李健仁來阮家吃飯，只聽見阮老夫人不斷地問李健仁：「家是哪兒的，什麼專業的，在哪兒念書……」

　　李健仁脾氣也好，順從地回答：「念水產生物的，在美國讀的博士，現在三十四歲了，在實驗室幹……」

　　後來，無雙便時常聽見奶奶不停地念叨那個水產博士什麼時候再來，時不時還打電話給燦瑜，讓鐘明遠把李健仁再請到家裡吃飯。她原本還詫異，阮老夫人向來喜歡長得英俊的人物，這個李健仁的樣子應該不討她喜歡才是，誰知無意中卻聽到了阮老夫婦的一段對話。

　　「糊塗，我跟你說這樣不成，我們這一輩子已經夠對不起嘉銘一家人的了。」這是阮老氣急敗壞的聲音。嘉銘正是無雙的父親，無雙不覺駐足聽了起來。

　　「哼，笑話，那個逆子，他有了老婆就不要父母了，我養了他二十年沒見他念我一絲情分。我現在還這樣對他女兒，仁至義盡，哪點兒對不起他了？」

　　「我們先不說嘉銘，只是這樣做對無雙不好，我看無雙根本就不喜歡那個什麼……什麼博士。經過了嘉銘的事，經過了燦瑜和懷睿的事，你怎麼還如此糊塗？當年若不是你……你總得為無雙著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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