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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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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答案。 我只能繼續思考下去,臆想下去,尋找下去…… 米卡在哪裡,我真的不知道。也許應該算是一個謎吧,而我們都知道,命運從來也不會把謎底提前揭曉。我願意用蓋住謎底的方式來傳達我對一個謎面的想念。因為,總有一種藕斷絲連的東西橫亙在我的記憶裡,它對我的生活影響太大,大到我再也無法接受任何一個別的女人。我不覺得這是我的悲哀,也許這是上蒼教會我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紀念米卡的方式。 在米卡之後,一些人來了,一些人走了;人與人之間,相見的歡欣與別離的哀愁都被時光滌蕩得面目全非。很多場景的流逝在事後看來就像是被我們拿遙控器來切換的電視節目,光影閃爍,但未必會記得住一些什麼。 慶倖我總還是記得米卡的。年紀是有些大了,人也變得健忘起來。米卡始終是讓我無法忘卻的—— 就算她在這個世上渺小輕薄得真是只象一粒灰塵,那我也會想方設法地把她無限地放大,我希望她能大到無窮大,填滿我所有的空缺,讓我真的可以做到永志不忘。 米卡曾經說過,愛情是我們的地心引力。 在遇見米卡以前,我一直以為,愛情不過是讓我們不斷玩世不恭的一個體面的幌子。 米卡是我在巴黎認識的第一個陌生人。 米卡也是我在巴黎認識的第一個女人。 是第一個主動找我要和我說普通話的女人。 米卡喜歡讓我承認說,我就是為了認識她才來巴黎的。 也許吧。 米卡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 她給我的生活打開了一扇新的視窗。 要是我和米卡錯過了,我肯定也不會因為不認識她而遺憾。她這樣的小小的女子,每天都在掙扎著生活的一個小人物,就象路邊的一枝野花或者是一個螞蟻,不會給人帶來任何機遇和奇跡,對誰都談不上什麼遺憾。 但是,在這以後的幾年裡,我卻總是要情不自禁地想念起她。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她的眼淚,還有,她的背影……她是一個叫人難忘的女子。 走近她我才知道小人物的那些確切的可愛和艱難。我想,要是我們真的可以走進一朵花的世界或者是一個螞蟻的生活中去,哪怕是囫圇吞棗地知道了它們的一些故事,我們也一樣會被觸動、會難以忘懷。 米卡很小,我卻沒有在我的生活和生命中找到一個地方來安置她。 我知道世上有很多誘惑,在我去巴黎以前,也想像過自己在巴黎這樣的花都隨時都可能會發生的和豔遇有關的某一類故事。 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雖然經歷有限,但也見識了不少。任何一個男人,就算再怎麼單純,當他站在40歲的年紀上,他也不可能對世事單純和幼稚到無知的地步。 但是,我在去巴黎之前還真是不知道,世界上會有象米卡這樣一類的女人,有象她這樣的一種活法,而且,關鍵是,我會和她這樣的女人有那樣的故事。 我不是文人,我的生活中註定缺少那種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被寫成小說的浪漫。 我是個心外科醫生,我很現實。 象我這樣一個拿手術刀的人,每天都像是在和閻王的生死簿在決鬥。每天,我面對的都是不同的、被我打開的、溫熱的胸膛,每天都陪著不同的人在同樣地面對著死亡。有時候我甚至是他們見到上帝之前最後一個見到的塵世中的人。沒有比面對死亡更讓人覺得恐懼和無懼的了。那些恐懼和無懼,使我成了病人們的最後想抓住的那一根稻草。他們以為我可以把握他們的生死——事實上,我和他們一樣地對生死未知和無知。 象我這樣一個看見白色就會想到太平間、看到紅色就會想到鮮血的人,不太會有用白色來謳歌純潔、用紅色來表達炙烈的聯想力了。職業習慣讓我生命裡應該有的浪漫變成了一個死胡同。聽人們說「心事」、「心跳」這一類的詞語,我的直覺就是那一顆鮮紅的有規則跳動的心臟,我最清楚它的血脈在哪裡,是不是需要借助起搏器。一切都是物理性的狀態,非常簡單和直接。什麼傷心、開心、關心、死心……這些與「心」有關的文學詞彙我最不相信了。我知道的是和心臟有關的各種量化了的數位和曲線,只有這些東西才真正和一個人的性命攸關。那些文學的感情、感覺、感傷,都是空的。人的胸腔裡沒有地位來裝下這些東西。什麼誰誰在誰誰誰的心裡放下了一顆眼淚,這樣的電影臺詞,誰要說給我聽的話,我只能很歉意地對他笑笑,用這個來替代我腦子裡出現的「荒誕」這兩個字。 ——當你每天和我一樣面對著那些血淋淋的胸腔的時候,你可能會比我更現實。 §3 人心是柔軟的,但是,生命從來堅硬。 認識米卡的那一年,我和巴黎的一家公立醫院有一個一年的工作合約。我是那家醫院心外科僅有的三個高級註冊醫師中的一名。我在美國拿到這個offer的時候曾經猶豫過,到底是去還是不去。但是,巴黎這個城市實在是一個誘惑,而美國,有我當時迫切想擺脫的一些誘惑,兩個誘惑的權衡中,考慮到法國這個合約的待遇確實不錯,重心就歪了,我終於就這麼順勢著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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