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我與天堂一步之遙(36)_昨日雲端

三六

　　我每次去她家，都賴著不想走。人說，幸福的家庭總是帶有祖輩的宿慧。我承認，我從小就沒從家裡吸納到這股「地氣」，於是就想賴在小玲家裡沾一點點。

　　小玲常說她自己是傻女人有傻福氣，早早遇到愛德華，早早結婚，早早生孩子，一切來得太容易。而我從來就不這樣想。沒有一個人是絕對幸運的，沒有無緣無故的獲得，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失去。和她談話，你才知道她對於生活的態度是多麼從容睿智、平和淡定。

　　我在折磨自己時對她說：「我常常懷疑，安迪是不是我應該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她淡淡地但是不容置疑地說：「不用想一生能不能相愛，想現在。」

　　有一天，我和小玲一起去另一個朋友小薇家玩。

　　小薇和老公在鄉下造了一所私宅。那個宅子位於一個偏遠的山村，晚上走出來，星星近得好像就在屋頂，犬吠聲遠近相聞。小薇是一家著名外企的部門經理，老公早年在德國留學，回國後開了一家建築設計公司，做得相當成功。

　　如果在沒有任何暗示的情況下，你問我以後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我會描述一個生活場景給你：極具吸引力的廚房，讓人賴著不想走的客廳，一個談吐如珠的女主人，慵懶而俏皮。此外還有美麗的瓷器，溫暖的咖啡，灑滿陽光的走廊，溫和滿足的愛人，有一隻臥在腳邊睡著懶覺的狗。

　　然後我睜開眼睛，出現在小薇的家裡，發現所有場景和我夢想中的一模一樣。

　　小薇穿著小棉襖，在鄉下的家裡迎接我和小玲、愛德華，還有一對小天使。我們分別開車從城裡過來。

　　賴在小薇溫暖閒適的客廳裡，我再一次被一句俗語擊倒：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不幸的生活才各有各的不幸。

　　看著眼前兩個幸福的家庭，我在想，即使我把握不住生活，把握不住自己，我是否可以按照他們的幸福模式生搬硬套，也找一個溫和、踏實、有書卷氣的男人，他學識淵博，勤勞體貼，甚至也學建築，也是留德歸國？

　　我這些年的工作每天都以專家的口吻，給迷茫的客戶提供一些解決方案。只有這一次，我希望我身邊的好朋友們，這些大徹大悟的美麗可愛的女人們能夠給我一個整體解決方案。

　　本來約了這兩個女人是想一起喝喝茶，說說我那陰暗瑣碎的心事。近些日子來，我感覺自己像祥林嫂一樣，總有著不合時宜的傾吐欲望。可是，看見她們，和她們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想說了。我毫無來由地快樂和滿足，毫無來由地感到欣慰。

　　我和兩個幸福的家庭度過了一個非常安逸閒適的週末。

　　而我的另一個好友小嬌，有著另外的幸福模式。自從在大學裡交了第一個美國男朋友後，就再沒有和中國的男孩子交往過，她說她已經不習慣了。她前男友是美國人，長得高大帥氣，看起來也比較純潔。他們處了半年多以後分了手。後來小嬌說，她一直為沒有浪費更多的時間在那個男孩子身上慶倖，那種心靈上的距離和無法依靠的感覺令她心寒。分手時她對那個男孩子說：「你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後來她遇到了一個義大利男人，在約會半年之內就訂婚了。她對我說，只有百分百付出的感情，才能有百分百的快樂。那個義大利男人十分浪漫。在泰國時，他們倆穿著正式的禮服從酒店出來，手拉手走到月光下的海灘上。小嬌看見由燃燒著的蠟燭寫成的義大利文「我愛你」，而男人也猛然在她面前單膝跪下……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讓小嬌驚訝得說不出話，她馬上就找不著北了。

　　在他們剛開始約會的時候，那個男人經常會為了一點小事和她爭吵得厲害，但是他們一直吵吵好好，還算比較浪漫。後來他們同居了，偏偏他在中國使館的任期結束，馬上要回義大利。他們說好，明年5月份左右男人回來娶她，然後定居義大利。

　　我一直對小嬌說，你至少該在結婚之前試著去義大利體驗一下生活。她從來沒去過那裡，甚至也沒有計劃和他一起回去看看，她要做一個等待出嫁的女人，一去再不回頭。

　　我隱隱覺得她也會有些擔心：即使體驗了不開心或者不適應又怎樣？難道還能因為這些和這個男人分手，捨棄付出的這麼多感情嗎？她寧願閉著眼睛把自己嫁了，嫁到遠方去，她寧願傻一點，盲目一點。

　　她說，婚姻多少都帶有衝動性和盲目性，想得太清楚了，就永遠踏不進那一步了。

　　她的胡言亂語在我的世界觀很不堅定的時候，多少也是發生過一些作用的。

　　勞倫斯到了新加坡，就職一家公司的副總裁。他安頓好住處，就立刻發來短信問我怎樣。我說一切如常，仍舊處在生活的低谷。

　　他說：「寶貝不要這樣沮喪，你在很多方面都很堅強。別忘了你已經走了很遠，不容易，只是暫時的低谷而已，不會太長。我保證。」

　　我的眼淚嘩地流了一臉，之後把他的這條資訊保存在手機資料夾裡。這個資料夾裡現在只有兩條資訊，另一條是偉的，是他當年離開中國時發給我的最後一條資訊：親愛的，我走了！我當時捧著手機，眼淚也嘩地流了一臉。

　　去交管所辦理車輛違章處理的事情。拖了很久，一直沒有勇氣去看，我覺得我都有可能被罰得傾家蕩產，因為我開車經常瞎開，毫無交規意識。一查，還好，只有一千多元錢的罰款。視窗工作人員簡直不相信有人面對一長串罰款單，還一臉驚喜的表情。

　　開車回來的路上，三環堵得水泄不通。我趴在方向盤上發呆。我在想偉，他現在過得怎樣，他開心嗎？我終於又愛上了另一個人，他心疼嗎？

　　我們分手後，經常通電話。我孤單的時候他心疼；我約會新的男孩子的時候他心疼；我對感情失望的時候他也心疼。後來他不敢再給我電話，怕聽到任何一種可能，怕他無能為力。

　　此時此刻，我的心隱隱作痛。

　　愛情好像真的有很多幻象，有時我們只是太過沉湎於自己的幻想之中。用一句特俗的話拷問自己，到底是愛上一個人還是愛上愛情？我確實不知道。

　　跳出來再看，好像豁然開朗。是，多一些生活的享受和愛好，就會少一些自我的沉溺和糾纏。其實愛別人，愛自己，都可以來得更簡單直接些。

　　前幾天看《如果愛》，覺得很不錯。雖然情節簡單了些，但是處理的過程還是蠻有穿透力的。看完後，我的評價是，導演陳可辛拍這個片子是用了心的，傷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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