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18)_學達書庫

一八

　　「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我剛剛回國不久，對城中很不瞭解，見何經理家是本城的，想必吃飯的地方一定是精挑細選的吧！」江城笑得十分誠懇，「我不會打擾到你的約會，只是一個人想去吃點兒好的。」

　　何楚在心中翻了翻白眼，臉上僵硬的笑容幾乎要掛不住了，「聽說江總是江浙人，不擅吃辣，不巧我今天去的是川菜館子。」

　　「沒關係，沒關係。」江城連連擺手，仿佛早等著她這句話一樣，「何經理有所不知，家母就是四川人，早在異國就不斷念叨國內的川菜館子好吃，這次我回來前還特意叮囑我要嘗幾道菜，什麼鐘水餃、唐水面、蕨根粉……」

　　何楚略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他，十分想一巴掌拍過去打斷他的嘮叨，看來他是有備而來，一時半會兒根本甩不開了。她猶豫了半晌，才咬牙切齒地憋出一句話：「好吧，我今天就招待江總，朋友的約推掉好了。」

　　「呀，那多不好。」江城故作不好意思。

　　「沒關係，」何楚咬著牙笑，「略盡地主之誼，這是應該的。」

　　何楚裝模作樣地打了一通電話，話裡冷嘲熱諷一番，無奈身邊的江城簡直可比「不動明王」，任你再怎麼不爽，他都能保持風度地微笑著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這一點，真是讓她敬佩得五體投地。蘇意如此倚重此人，恐怕欣賞的也是他沉穩的個性。

　　可惜，欣賞歸欣賞，有了前車之鑒，何楚怎麼都覺得江城此人不值得信賴——即便他看上去十分可靠，但無論怎樣，吃過一次虧，他就絕不是她白名單上的人選。

　　何楚不開口，江城也沒有挑起話題，桌上的菜在兩人的沉默中速度極快地被掃蕩了。

　　「我覺得你之前對我有一些誤會。」江城優雅地擦了擦嘴角，放下筷子。

　　何楚的一口菜哽在喉嚨裡，險些咽不下去。她乾咳了幾聲，略微不自在地回答：「呃，我沒有什麼誤會。」

　　沒想到他又來開門見山這一招。她略有些意外，旋即在心中暗道：他溫文爾雅的模樣，經常讓人忘記實際上他的性格是很銳利的，自己今後可千萬不要忘了這一點。

　　「嗯，也可能是我誤會了。」江城依舊笑得誠懇，「不過站在我的角度來說，蘇意這樣的舉動，是比較能夠理解的。」

　　她忽然沒了胃口，身子向後靠，靜靜地看著他。

　　「我認識蘇意那麼多年，比較瞭解他這個人。他是典型的工作狂，從這麼多年連個花邊新聞都沒有就能看出來。」他笑笑，「所以在和其他人溝通的時候，尤其是在他信任的人面前，他經常會以自己的做事風格俐落地處理一切困難。在紛亂複雜的事情中尋找到最快的解決途徑——這是他最大的優點，但也是他的問題。」

　　「例如像你，」江城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複雜光芒，「其實對於蘇意來說，你早已如左右手一般，所以他在與你交流的過程中，才會像對我們幾個老搭檔一樣對待你。但他不明白，這一點對於你來說，可能並不容易理解。」

　　她輕笑著打斷他，「我承認自己不是很理解，原來江總很明白，受教受教。」

　　江城還是一貫的好脾氣，「那是自然，我和蘇意從中學起就是同學，大學還同寢室過兩年，自然會比一般人更瞭解他。只是他這人雖然聰明，但越是對自己身邊的人，越是少了幾分耐心，雖然他看得清楚一切。如果你瞭解他，就自然明白他的個性。」

　　何楚的笑容更淡薄了，臉頰泛起小小的酒窩，眼裡是似笑非笑的神色，「哦，向上管理的策略，我完全理解。」

　　江城被她噎住了，過了一會兒，才不無懊惱地抓抓自己的頭髮，「在你面前，我發現自己的口才很不好，我一直不太擅長和女人溝通。」

　　「怎麼會？」何楚揮揮手，示意侍者過來結帳，雙眼十分有誠意地看著江城，「經過上次的Game一役，想必江總在業界的名號如今也極其響亮了。您竟然自謙說口才不好，難道要我羞愧得無地自容麼？」

　　何楚自錢夾中掏出信用卡遞給侍者，並攔住江城掏錢包的手，輕輕挑眉，「不過無論如何，很感謝江總對我說的這番話。相信我們以後的配合會更加順暢。這一頓飯，就讓身為地主的我來買單吧。」

　　迅速簽了單，何楚含笑，「要不，今天就先到這裡？我還有其他事情。」

　　江城不好拒絕，站起來紳士地為她披上外套，二人彬彬有禮地出門，下樓，開車，道別。

　　但江城明白地知道，這一次，他被她徹底地拒絕了。看起來面若春風的何楚，恐怕將他打入了黑名單。想來想去，他還是不知道哪句話讓她有這樣突兀的拒絕舉動。

　　眼看她就要離開，江城忍不住上前一步，敲開她的車窗。

　　「怎麼？」她搖下窗子，黯淡的光線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想了想，那天在招標的時候，其實我發現許湛總是在留意你。」江城笑了笑，「以我們男人的角度來看，他對你很上心。聽說許湛花名在外……我話多了，你小心點兒。」

　　黑暗中，何楚的聲音很歡快，「謝謝江總的提醒，我會留意的。」

　　「嗯，沒事了，再見。」江城退離車子。

　　「嗯，再見。」何楚的車子呼嘯而去。

　　沒有人看見，黑暗中她突如其來的淚水，一點點地滴落下來。

　　她打開天窗，風很大，一下子吹幹了臉上的淚。

　　不就是背叛嗎？不就是艱難嗎？不就是懷疑嗎？又有什麼大不了！

　　星期六的下午，天氣晴朗。何楚抱著一大束鈴蘭，快步走入白色的高大建築。即便是週末，她依舊是一身幹練的職業套裝打扮，頭髮盤好固定在腦後，整個人看上去簡單大方。

　　三十幾層的建築，最上方用碩大的燙金體寫著：家棟療養中心。

　　一進門，穿著粉色護理服的前臺小姐就微笑著和她打招呼：「何小姐你來啦，今天來得比往常要早呢。」

　　何楚微微點頭，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退了回來，「對了，我想問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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