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19)_學達書庫

一九

　　「嗯，請講。」前臺小姐的笑容十分甜美。

　　「林醫生今天有預約嗎？方便的話，半小時後我想和他談談。」

　　前臺小姐迅速撥了一通電話，不一會兒，她抬起頭柔柔地笑著，「林醫生說可以，您半小時後直接去他辦公室就好。」

　　何楚道謝，捧著白色的鈴蘭熟門熟路地進了電梯間，上樓，找到熟悉的門牌號碼。

　　在門口，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白色的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孩兒安靜地躺著，她的手背還插著吊針，儀錶上的波紋平穩起伏，屋內響著單調的滴滴聲，那代表她平穩的心跳。

　　何楚輕輕地籲了口氣，笑著將鈴蘭插入她床頭的花瓶裡。

　　「姐姐，我來看你啦。」她的語調十分輕快，坐下來拉住女孩兒的手，掌心傳來暖暖的溫度。

　　「今天的天氣很不錯，是你喜歡的大晴天。天空很藍很晴朗，沒有雲的那種。我記得你說最喜歡這樣的顏色，我還帶來了你最喜歡的鈴蘭。」

　　「我的生活還是很忙，不過一切都很順利，不光有個好上司，同事們也很好，如果姐姐再睡下去，可能就趕不上啦，所以你要趕緊醒過來才行。」

　　床上的女孩兒一動不動，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何楚伸手幫她掖了掖被角，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神色溫柔。

　　「沒有姐姐的話，我一個人生活很無聊。記得你曾經說過，要和我一起逛街、一起工作、一起找男朋友，唉，沒有你的話，我沒辦法一個人做這些事情啊。你也知道，我對這些都不是很感興趣，怎麼辦？」

　　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眼裡早已盈滿淚光，唇角卻一直努力地彎著，不讓淚水掉下來，「快點兒好起來吧，姐姐，我一直在等你。」

　　何楚呢喃了很久，對床上的女孩兒，也是對自己。這種從心底感受到的平靜，仿佛能讓她無形中增加很多力量。

　　何楚抬腕看了看表，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

　　「姐姐，我今天要先走了，下周再來看你。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保護自己。希望我下次來的時候，就能看到一個健康的你。」

　　門緩緩地合上了，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孩兒依舊一動不動。

　　「林醫生您好，我今天來找您是想瞭解一下慕笙病情的進展。」

　　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林醫生看著臉上沒有半點兒波瀾的何楚，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如此姐妹情深，在他這個看慣生死的人眼裡竟也十分感人。

　　只可惜……

　　「沒有什麼太好的消息。我早跟你說過，植物人是極難清醒的，尤其慕笙腦中的血塊經過這麼多年早已被化開了。如果血塊沒有化開還好，我們起碼抱著可能蘇醒的希望。但如今既然她的生理機能早已經恢復正常，意識卻回不來的話，很有可能是精神力的問題。」

　　「你是說，她……」何楚思考了一下，平靜地發問，「她沒有太強的求生意志，對嗎？」

　　看著她年輕的面孔染上濃重的陰霾，林醫生忍不住在心中輕歎，「人的大腦十分神奇，並不是簡單的生理機能恢復就可以完全復原的，精神力在這時候顯得更加重要。慕笙如今整個人在逐漸衰弱中，越往後，醒過來的幾率就越小。我希望你能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何楚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才發出聲音，「嗯，我知道了，謝謝你，林醫生。」

　　「希望我能幫得上忙。」醫生畢竟不是神，只是凡人，即便再怎樣殘忍，人類終究要面對死亡，無可避免。

　　在手碰到門把手的一刹那，何楚微微扭過半張臉孔，「林醫生，如果有慕笙特別想見的人來到她面前……她會不會……」

　　林醫生愣了一下，這並沒有任何臨床證明，他完全憑著經驗，盡可能客觀地回答：「理論上來說是這樣。雖然慕笙此刻看起來沒有意識，但醫學界也有一些理論，相信病人這時候也能在某種程度上感知外界。關鍵是看什麼人和她溝通交流，如果是她十分掛念的人，這種感知效果應該是最好的。」

　　她垂著眼簾，出神地想著什麼。

　　但這也只是推測，沒有任何科學的證明——林醫生還想補上一句，但看著她的神情，他的話到嘴邊便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過了一會兒，何楚回過神來，轉頭沖他微微一笑，「謝謝你林醫生，平時還拜託你多照顧慕笙了。」

　　「客氣了。」他沖她點點頭，「有我在，你平時就放心吧，這事情也是急不得的。」

　　「嗯，我知道的。謝謝，再見。」

　　「再見。」

　　門緩緩地合上，風微微揚起白色的紗簾，散落一地寂寞。

　　走出令人窒息的白色巨塔，何楚拿出袋中的手機，打開收件箱，裡面孤零零地躺著來自他的短信——

　　「今晚我在凱悅訂了餐，七點，你覺得如何？」

　　自從上次會面之後，何楚再沒收到過來自許湛的隻言片語。今天他這樣突兀的舉動，是表示了對她的興趣嗎？

　　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弄到了她的號碼，但他的號碼，倒是一早就存進了她的手機。

　　他們之間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關係。她努力地表現自己，但他始終只是恰當地表示欣賞。乍然收到他的主動邀請，她卻意外地猶豫了。

　　經過上次一役，她深知許湛這人不好惹。

　　如果可以選擇，她一定躲得遠遠的，不會讓自己踏進混亂的漩渦。但想到床上毫無血色的慕笙，隱約的怒火從她心底一點點燃燒起來。她摸出手機，迅速地回答：「好的，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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