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前，遺忘在後(63)_羅紅玫

六三

　　「記得，我當然記得——」她的話勾起我對往事的回憶。

　　猶記當年年少，你愛談天我愛說笑——我暗戀的男生在愚人節前夕給我發來短信在校園的某處見面，巨大的興奮將我淹沒，讓我忘記這一天的意義。我懷揣著小鹿興致勃勃前往，卻看到等著看熱鬧的一干人等——那一刻被愚弄的滋味如針刺入心臟，令我難堪和尷尬。可意見我這樣，溫柔的她一反常態，劈手給了那個男生一個耳光，打得他目瞪口呆，也讓我刹那間忘記煩惱，為有她這樣一個好友而感動。

　　「小溪，那你要記住，我所做的一切——」可意頓了一下，但還是說出來，「都是為你好。」

　　她遞過來一份資料。

　　「這是什麼？」有種奇特的預感纏繞著我，以至於我不敢打開，不敢面對。

　　鐘可意不給我逃避的機會，她緩緩地說：「兩年前的四月十八日，許諾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不在醫院，這是醫院的出勤記錄。」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我顫聲低問。

　　「我不想你在被他欺騙。」可意說。

　　這句話很耳熟，曾經我也對林小河說過。是的，我們都只是不想所在意的人被盲目的愛蒙蔽雙眼，卻不能感同身受她的煎熬和痛苦。

　　我接過她手裡的資料，上面的記錄讓我觸目驚心，我狠命地攥，使勁地捏，上面的字被我揉得支離破碎，可即使我把它撕成碎片燒成灰，也改變不了兩年前許諾一手製造的悲劇，改變不了一步步緊逼的事實。

　　「你在幹什麼？」可意制止我的動作，伸出手想搶回這份資料，在我的揉搓之下它幾成斎粉。

　　「你也相信是他？」我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人在盛怒的時候，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理智。」可意眼神望著遠方。

　　「許諾不是兇手。」我說，「我相信他。」

　　「林小溪，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懷疑許諾？」可意問。

　　「我……」

　　「是他，一定是他！」可意肯定地說，「員警懷疑他，所有的證據也指向他。」

　　「你把這些東西給我，是想叫我怎麼辦？」

　　可意看著我，卻不敢再說任何話。

　　「你想我親手把他送進監獄，還是跟他一起逃亡？」我譏諷地笑。

　　「你費盡心思找兩年前的證據，不光是為了我吧？」我滿心蒼然，咬著牙問出口，「有多少事為了顧灝？」

　　她沉默不語。難言的沉默映襯著來去學生的笑語歡顏。

　　「許諾離開，顧灝就能輕而易舉坐上那個位置，對不對？」問出這話的同時，似有一把刀在我胸膛裡翻絞。

　　「我……」她猶豫一下，想要爭辯什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她費盡心思找尋這份證據的時候，有多少事為了我，又有多少事為了顧灝？哪怕她只有十分之一的私心是為了顧灝，也是我無法忍受的刺。

　　我們共同愛過一個男人，但這些年來我們相互依靠，沒有因為「他」而反目。我以為我和她之間已是融入血液的親人，可為了另一個男人，她還是將我推到了懸崖邊。

　　女人和女人之間友誼的終結者，往往只是一個男人。

　　踩著飄零破碎的櫻花，那一樹的灼灼其華，永遠停留在了心底的某處。我頭也不回地朝前走，與可意的距離越來越遠，想起那些染著陽光氣息無憂無慮的笑，那個為了我打架的女子，那個為了我忍住心中愛意的女子——

　　她也會變的……那些和可意無憂無慮的年華，都如同這漫天的櫻花一般，紛紛灑落，遠遠地，拋在後面。

　　我的淚落在地上，轉瞬消失。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是個逃獄的犯人，你會不會將我繩之以法？」

　　幾天以來，我的心裡冰火相間，在掙扎取捨中難捨難分。我很想相信，許諾是無辜的，是被冤枉的，可是他的隱瞞、他的閃爍其辭、柏然的累累白骨、夏心研的昏昏沉睡……這一切的鐵證，讓我如何完全相信他？

　　愛並沒有令我智昏，也沒有蒙蔽我的雙眼。這個決定做得異常艱難，當我終於有所定論之時，內心反而一篇清明。有清白的人生才能自由地呼吸。我們餘下的生命，不應該活在惶恐和愧疚中。

　　許諾的歸程，終於臨近。

　　他到海雲市的時候，夜幕也悄然降臨，為迎接五一到來，海雲市的天空會有燃放的煙花。

　　在佳音廣場我已靜候多時，許諾還未到。只見天空突然爆出一朵絢爛的煙花，明亮燦爛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煙花燦然開放，瞬息的美麗令人驚歎，耗盡一生的光華。

　　一隻手輕輕搭在我的肩頭，我回過頭，是他，而非他。

　　「你又有何貴幹？」我的臉僵得沒有任何表情。

　　「林小溪，你勸許諾自首吧。」路銘語調低沉地說。

　　這一次，狂躁打斷路銘說話的勇氣，消失了，我怕得猶豫而不確定。

　　「我們曾經查到車禍那天許諾有兩個小時不在醫院，也查到她在車禍之後曾經把車開去修理……」路銘說。

　　「那又怎麼樣？這些萬一是巧合呢？」我爭辯，但明顯底氣不足。

　　「林小溪，妨礙司法公正，同樣有罪。」路銘嚴厲地說，「我知道你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可所有的證據對他都不利，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帶我去。」我對路銘說。

　　「上去。」他簡短地說。

　　許諾的車在前面飛馳，身為員警的路銘駕車緊追不捨，繁華的大街從腳邊流過，五彩繽紛的夜燈被我們一路掠過，極致的繁華帶給我的卻是眼前的寂寥。

　　路銘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眼裡射出的是鷹隼盯住獵物時的淩厲光芒，前面就是濱江大橋了，閃爍的燈光映得整個江面流光溢彩。

　　兩車之間的距離在縮短，幾乎近在咫尺……路銘鐵定心思，今天一定要追捕許諾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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