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愛情在前,遺忘在後 | 上頁 下頁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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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個人——他有著同樣的驕傲與自負,怎麼允許自己禁錮在厚重的鐵欄裡?許諾猛地加快速度,想要甩開路銘同樣疾馳的快車。 忽然,我聽到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和短促的刹車聲,我抬頭,看到對面有輛帕薩特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沖過來,他顯然沒有料到大橋的轉彎處會出現緊追不捨的兩輛車,路銘手忙腳亂地打著方向盤踩著刹車,終於迫使這輛車停住。 但許諾,他卻沒能控制住行駛的速度和方向,在巨大的衝力之下,他的車突然失去控制,以驚人的速度撞向橋邊的欄杆,轟的一聲巨響中,整輛龐然大物連同他一起,掉進了深深的江心…… 「救人啊——」我聲嘶力竭地喊著,「快來救人——」 越來越多的人聚攏來,帶著紛雜的嘈雜聲和議論聲,一種即將碎裂的感覺充溢著我的胸口,令我的心抓緊卻無法釋放,我踉蹌著走了幾步,便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閉上眼睛的瞬間,我有一種驚悚的恐懼。整個人陷進了黑暗的深淵裡,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周圍的一切。 8 「你愛我嗎?林小溪。」許諾凝視著我,幽幽地問。他還是我熟悉的模樣,高貴,冷峻,倨傲,飄揚若玉樹臨風,只是他的臉上有太多悲傷堆積。這是他第一次問我,愛不愛他。也是我第一次回答他,我到底愛不愛他。 「愛。」我將手放在胸口,肯定地回答。 「你不愛我,」他說,「你不相信我,你要把我送進監獄——」 「許諾,因為愛你,所以才想你的人生清白。」我雙手環過他的腰,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如果能這樣持續下去,該多好。淚,溢出眼眶,我哽咽一下,繼續說道:「因為愛你,所以我才相信你。」 「小溪,謝謝你能夠相信我。」許諾輕柔地吐出幾個字。 這才想起,我曾經和許諾約定,我們之間永遠不說「謝謝」。我從來都不知道,要忘記這個約定,需要一生。 「不——不要對我說『謝謝』,許諾。」我的喉頭被深深哽住。 許諾用冰冷的唇印在我的唇上,他推開你,離我越來越遠。「林小溪,我捨不得你和我一起,陷在黑暗的無間地獄裡……」 「許諾,你在哪裡?」我喃喃地喊著,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再見了,林小溪……」 「不,不要走!」我驚恐地叫起來。 睜開了眼,看到的卻是爸爸、劉阿姨,還有一群關心我的人的臉龐。只是,我的許諾呢?他在哪裡?地球每天都在轉動,太陽每天都是新的,現實為什麼卻依舊殘酷得可怕? 「爸,許諾呢?」我問道。爸爸扭過頭,喉頭顫動卻無法回答我。 「你們告訴我,許諾呢?」我失控地喊著,雙手在空氣裡徒勞地抓尋。 「小溪,你鎮定一點。」簡毅說,「員警正在打撈……」 「不——不——不——」我淒聲尖叫,淚水瘋狂地滾落,「他不會離開我!不會!」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就這麼離開我?我從來沒有想過他的生命會終結在一瞬間,更沒有想過從此以後我的人生便要刪除他的記憶。 我掙扎著想要起身,要去找他,他在江心沉淪,他在等待著我去救他……爸爸和劉阿姨都伸出手按住我的四肢,抑制著我瘋狂的舉動,我拼命搖頭,搖出滿臉絕望的眼淚。 淚水徒然刺痛了我的眼睛,此刻我哭到不能呼吸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車禍嫌疑男子為避警追捕墜江 本報訊(記者 林小溪)…… 寥寥數語,卻耗盡我全身力氣,手指在鍵盤上摸索,生硬地敲出未完篇章。天氣已有些微熱,我卻覺得有些冷得徹骨,上下牙齒,抖索碰撞。空閒之餘,我一遍遍撥打著許諾的電話,得到的提示都是:「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不停地撥打,按得手指發白髮痛,話筒裡的提示永遠機械,沒有溫度。他的電話,可能再也無法接通了。 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放到我的桌前,羅綺憐憫地說:「小溪,這篇報導我來寫,你回去休息一下。」 「不,」我固執地看著電腦螢幕,眼神平靜如水,「我自己來寫。」 「小溪,」羅綺搖頭,她把手放在我肩上,「你哭出來,也許會好受些。」 我怔怔地望著她,輕聲微笑,只是手腳發涼,笑容裡也是滄桑淡漠,「我為什麼要哭?他會回來的。」 「你這傻丫頭,」羅綺歎息,「不過,但願如此——」 自從那天徹底地流過淚之後,我反而平靜了許多。一連幾天,我上班下班,如同常人,沒有大哭大鬧的歇斯底里,也沒有掙扎著尋死覓活,跟往日一樣千篇一律的生活,如流水般覆蓋了我的悲傷。 只是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經常發呆,表情凝滯,偶爾笑笑也是經過冰雪凍過,寒冷淒清。這樣的平靜,反倒令我的家人更為我擔心。 爸爸、劉阿姨和林小河分別苦口婆心地遊說我搬回家中,我卻固執地守著許諾的家,任憑他們怎麼說也不為所動,是的,他們說員警正在積極打撈著,江面上也並沒有看到有屍體浮出。那麼是不是代表著,在地球的某一處,他尚有呼吸,還和我能夠看到同一片天空?我不哭,所有的眼淚都埋在心裡,我願意用微笑等待他回歸的那一刻。 搜救工作進行到第三天,那輛凱迪拉克的殘骸已于江中撈起,許諾,卻消失在了湍急的江水中。數日的打撈一無所獲之後,警方終於通知許諾父親,告訴他整件事情的真相。 那條江已經永遠帶走了許諾,洶湧的潮汐和翻卷的浪花帶走了他。。他安靜地沉睡在江的最深處,遠離世俗對他的批判和懲罰,他用生命的終結還請了這一切。 在警察局裡,我看到了許諾的父親,他神情木然地聽完這一切,蹣跚著走出去,臉上的印痕更深,與上次相比,他仿佛老了十歲。 「我擔心了兩年的事,原來真的是事實。」許伯父乾裂蒼白的嘴唇囁嚅著。 「伯父……」喊了他之後,我卻不知後面應該說什麼。 「柏然失蹤,一直是我心裡的結,可是我卻什麼都沒有做。我以為這樣不管不聞不問,便能保住我偶的另一個兒子……」他喉頭一陣哽咽,幾乎說不下去。 他的痛,我正感同身受,安慰的詞語乏善可陳,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唯有痛,才是真實的。 「或許,當初我不應該留下柏然。」他喃喃道,「許柏然。」 他的聲音在空氣裡緩緩波動,一件被隱藏了二十多年的往事浮出水面。我如同雕塑一般,靜靜地聽完他的訴說。 「他的母親患有狂躁抑鬱性精神病,所以家裡上下都不同意我們的婚事。」兩行熱淚從他眼裡流出,流淌在他阡陌縱橫的臉上。多年前的往事令他追悔和歎息。「沒想到他還是遺傳了他母親的病,至死,他們都不知道對方是自己的親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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