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前，遺忘在後(42)_羅紅玫

四二

　　他的手臂加重了一點力量，一絲不為人察覺的歎息從我頭上飄過，他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是個逃獄的犯人，你會不會將我繩之以法？」

　　不知道當時我有沒有回答許諾的問題，總之多年以後回憶起這裡，我的回答都是空白。

　　朦朧中中感受到許諾目光的溫暖．我幾乎快睡著了。他就這樣用身體支撐著我，我靠著他緩緩進入夢鄉。

　　倏忽間，他伸出手，輕柔地為我拭去臉上的幾根髮絲。不知覺地有兩滴淚，流淌到了心底。愛，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就是他在你睡著的時候，輕輕為你撥開臉上的髮絲。

　　半夜．我翻了一個身，摸摸身邊，卻是空蕩蕩的床位。我起身，看到書房的燈還開著，許諾趴在電腦面前，已經睡著了。還未關閉的顯示器上，有他正在寫的研究報告。

　　我拿了一張毛毯紿許諾蓋上，他睜開眼睛。

　　「幾點了？」他睡眼朦朧地問。

　　「兩點過。」我說，「你在寫什麼這麼重要?上床睡吧。」

　　他把電腦螢幕對向我，什麼視覺資訊處理的分子基礎、神經元的信號傳導、突觸傳遞的調控、神經回路的資訊加工……一系列專業術語看得我頭暈，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大腦功能的研究，已經成為現代科學最深奧的課題，大腦的複雜性，還在於神經細胞在形狀和功能上的多樣性，以及神經細胞結構和分子組成上的千差萬別。」許諾說，「七月醫院會有一次晉升機會。」

　　「我知道你一定行。」我由衷地說。

　　「其實顧灝一直想走到我的前面，我和他……」許諾猶豫一下，還是說出口，「既是朋友，也是競爭對手，你明白嗎？」

　　我點點頭，「明白。」

　　第二天下午，我拿著電話正準備打給林小河，卻見家裡的電話號碼先一步閃爍在手機螢幕上，我接聽電話，卻是爸爸焦急的聲音：「小溪，小河是不是跟尹頌吵架了？她昨天和你吃了飯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裡，話也不說，飯也不吃，也不理我們，她到底是怎麼了？」

　　我無法對爸爸解釋，連「尹頌」這個名字都是假的。爸爸和劉阿姨對他們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如今我要怎麼對他們開口說出這個殘忍的事實？

　　下了班，我便趕回家，林小河緊閉著房門，任憑爸爸和劉阿姨在外面焦急呼喊也不予以回應。

　　「林小河，你開門。尹頌有幾句話托我轉告你！」

　　只有聽到我說「尹頌」兩個字的時候，她才打開門。僅二十四個小時不見，林小河雙眼又紅又腫，憔悴的神態，失神的眼睛，手裡還握著手機不停撥打尹頌的電話號碼。

　　回憶想當初失戀的時光，幸好沒有與他們一起度過。讓我們傷心的那個男人早已經找到新的快樂，比我們更傷心的，是親人。

　　「別打了，他不會再開機了。」我狠心地說。

　　她抬起頭，淚眼裡充滿疑問。

　　「尹頌，他是一個騙子！他只想騙你的錢，拿給他愛的人治病！連他的名字，都是假的！」我一連串地說出來。

　　「林小溪，你何必編這些無聊的謊話來騙我？」林小河極力掙扎。

　　我知道她不會相信，於是我將準備好的證據放在她的面前，「還記不記得你闌尾炎住院的那天，我沒有去看你，而是去採訪一個女孩——那個人就是他的女朋友。」

　　林小河失神的目光終於聚焦在那幾張紙上，那張尹頌和女孩相擁而笑的照片終於讓一切昭然若揭。

　　「這是他——」林小河崩潰的喊著，「他為什麼會這樣？」

　　「這個女孩患了多發性周邊神經病變，尹頌想為她籌錢治病。」我說，「你不應該再為他流眼淚。」

　　伸出手，我想為林小河拭去眼中的淚，她頭一偏躲過我的手，在她跑出門的瞬間用淚眼狠狠剜了我一眼，然後打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緊跟著林小河急促的步伐追了出去，爸爸和劉阿姨聽到動靜，緊張地想要追隨而來。我趕緊轉身安撫一下他們：「爸，劉阿姨，你們就別跟著去了，我會勸她回來的。」

　　爸爸用感激的眼神望著我，自從媽媽離開後，我們父女好久沒有這種溫暖而同心的默契，想不到今天，在我們共同關心一個人一件事，這種感覺出現了。

　　僅一句話的工夫，林小河已經與我之間的距離拉遠，我要使出百米衝刺的勁頭，才能勉強跟上她的腳步。

　　跑到北濱路的時候，林小河的步伐終於凝滯起來。

　　我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你跟我回去。」

　　林小河看著我，手指指向一個方向，不勝悲淒，「以前，我們是在那裡認識的。」

　　為了徹底斬斷她的念頭，我用自己都覺得冷酷的語調，一再將事實重複給她聽：「他是騙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騙你的錢！」

　　「可我們在一起，有過快樂的日子……」林小河啜泣。

　　我和莊，也曾經有過如癡如醉的往事，他把我捧在手心般寵愛，可他還是選擇了背叛、離開。如果一直沉迷在那些快樂裡，我將永遠無法自拔。只有遺忘，才能讓時間帶來新的生活。

　　林小河望著我，眼中含有一絲自嘲：「林小溪，你今天過來是看我的笑話吧！你永遠都比我好命！我很小的時候，養父就死了。好不容易打到親生爸爸，你這樣對我……現在我打個男朋友，你又說，他是騙子！林小溪，我不想看到你，你馬上從我的眼前消失！」

　　「我來是關心你，不是為了看你的笑話！」我懇切地說。

　　「你為什麼要一直跟著我！「林小河朝我吼道：」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我嗎？這時候假惺惺來幹什麼？「

　　「我是我姐姐。」我誠摯地說，「沒有哪一種恨會在姐妹之間延續一輩子。」

　　「你哪有把我當成你的姐姐？」她含淚反駁。

　　「看到你有什麼事的時候，我的心也會跟著痛，也許這就是姐妹親情吧！」

　　「你真的當我是你的姐姐？」林小河顫抖著聲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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