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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寒風瑟瑟的天氣裡,我站在醫院門外的合歡樹下等許諾。矗立在冬天的樹,早已經洗盡了夏日的繁華,回歸原始的質樸,枝條盡情地舒展著。不時有醫院的同事經過,其中有幾個已經認識我,露出友好的微笑,我也點頭回應。

  許諾還沒有出現,明明說好六點鐘可以準時下班的,我下意識地抬起手腕看表,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但我並不急,我想他肯定是有事在身所以不能準時下班。含有愛意,即使是枯燥的等待,也是甜蜜的。

  這一刻的天氣與上一時段並沒有太大差別,沒有暴雨突如其未,沒有寒風肆虐吹狂,但倏忽間,我感到背心發涼,有束帶著仇恨的怨毒目光向我射過來,我順著那目光循去,周身血液立刻變得冷嗖嗖的。

  是周筱竹。她沒有走過來對我冷嘲熱諷,只是用她的眼眸盛滿恨意,死死地,一眨不眨地望著我,她也許覺得如果沒有我,許諾或者有一天會被她的癡情所打動,可是我來了,我出現了,讓她長久以來的夢徹底破滅。

  這一次,我沒有挑釁地沖她張揚,而是繼續沉默內斂專心致志地等待。周筱竹對我的恨,雖然令我心顫,卻也讓人生出一絲同情。希望時間的流逝能夠帶走她的偏執。

  我再側眼看過去的時候,周筱竹已經離開了。她像一束幽魂,來時無聲,去時無蹤。

  我不由自主顫慄了一下。

  正在這時,有雙手拍拍我的肩膀,問:「你等我多久了?」

  「沒多久。」我對他笑,然後挽著他的手走向車庫。

  啟動引擎的那一刻他問我:「晚上由你決定吃什麼,但不要告訴我是隨便兩個字。」

  我想了一會兒說:「那我們去吃烤肉吧!」

  「怎麼突然想起吃這個?」許諾用夾子夾起一塊五花肉放在烤板上,熾熱的炭火立刻烤得肉片嗞嗞作響、油香四溢。

  「年輕的男女在一起吃一頓烤肉,就可以結婚啦,這是韓國的習俗。」我看著許諾嘻嘻笑,「當然,你是不夠格的。」

  許諾用生菜包好一塊蘸了辣椒醬的肉放到我碗裡,說:「夠格了再告訴我。」他再夾起一些蔬菜拿去烤,「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

  我放慢咀嚼的速度,抬起頭望著他。他說:「明天我要到成都參加一個研討會,可能要一月三號才能回來。」

  「知道了。」我應了一聲,心裡的惋惜卻透過面部表情表達出來,無處遮掩。我還以為今年我可以和許諾一起倒數歲末的鐘聲,卻沒想到,有了他,我仍然是一個人,孤獨地等待下一年的鐘聲敲響。

  但他也是為工作,除了理解地點頭,我還能說什麼。

  新年來到的那一天,天寒地凍。我拒絕了朋友和同事的陪伴,獨自穿梭在熙攘的人群裡,任由興奮的呼喊聲刺痛耳膜。我寧願把今夜交給孤獨,也不願意用別人的雙宿雙飛來襯托自己的形單影隻。

  走累了我便坐在步行街的鐵椅上,沉默地看著街景。街道兩邊的樹在夜裡靜默地站立著,天氣燥而冷,沒有雪或者雨欲來的氣息,明亮的街燈,照耀著我的臉,但卻照不到我心裡的孤寂。

  廣場上有人倒數去年的最後十秒。

  「十、九、八……」越來越多的人群加入倒數鐘聲方的行列,喊聲經久不息地迴旋在夜空,也震撼了我,我急忙掏出電話撥給許諾。

  在倒計時進入最後三秒的時刻,許諾接聽了電話,我來不及多說什麼話語,只是將話筒置於經久不息的人聲之上,三二一之後,鐘聲漸響,人群以震耳欲聾的歡呼迎接新年的到來。

  「許諾,你聽到新年的鐘聲沒有?」在紛湧嘈雜的聲浪中我捂住耳朵,興奮滴問許諾。

  雖然遠在天涯,但是電話線能夠聯通彼此,聽到他的氣息從話筒裡傳出來,於我,也是一種安慰。

  「唔。」他的聲音帶著一點鼻音。

  「你感冒了?」

  「沒有,只是剛睡著就被你吵醒了。」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我想你。」在掛斷電話之前,我聽到許諾如是說。

  這句話讓我的思念崩堤。我想念千里之外的他,並且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他一面,反正我也有三天假期。想他的一切柔情沖上心頭,我如何按捺得住這幾天的煎熬?

  這個突出其來的想法就這樣完全佔據了我的腦海,在片刻猶豫之後,我的決定反而愈加清晰。於是我簡單收拾好了行李,迫不及待地趕到火車站。

  2

  「對不起,您乘坐的這班車已經沒有票了。」我興沖沖地站在售票視窗,卻聽到這種聲音。

  我失望地收回握住鈔票的手。

  「小姐,請等一下。」在我回頭離去的瞬間,售票小姐叫住我,「系統顯示剛才有位元乘客退了票,不過是站票,請問您還要嗎?」

  「要,要,我當然要。」我忙不迭地點頭。

  在候車室等了七個小時,才聽到大廳響起催人檢票的通知。這七個小時的每一分鐘,我都想要告訴關於我突出其來即將帶給他的驚喜。可最後都以我的極大克制力將想法按捺下去,既然是驚喜,就不能提前告訴他。

  從海雲市開往成都的列車連硬邦邦的硬座都已經座無虛席,我好不容易才在一個角落找到容身之處。火車隆隆地呼嘯著奔向遠方。

  快樂的時光,一小時就像一分鐘,而在火車上的單調時刻,我以為過去了很久很久,時間卻只流逝了兩個小時。想像著許諾見到我時的表情,我便忍不住微笑。

  還有六個小時才會到成都。每一站都有人上上下下,黑沉沉的遂道,火車倏地鑽了過去。夜晚的涼意一波波襲來,車窗外黑黑的田野延伸到遠方,終於消失在視線裡。我摸著兩隻冰冷的胳膊,感到一波又一波倦意襲來。

  半夜我靠著車廂的玻璃,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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