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前，遺忘在後(38)_羅紅玫

三八

　　「不要提誤診的事情！」他狂躁地喊，如困獸般來回走動。

　　我緊緊跟在他身後，「許諾，一次的失敗並不會影響你的醫術，」他沒有回應，我不管不顧地說下去，「也並不會否定你以往的優秀。全世界的英語字典裡，failure都是出現在success前面的，生活中也是一樣。每個人都會有失敗的經理，沒有人能永不失敗。」

　　「我叫你不要再說了！」許諾吼道，他舉起手，「你再說，信不信我打你！」

　　我朝他仰起臉，看著他舉到半空的手，「如果這樣能夠讓你好受的話，我願意！」

　　時間流逝了一分鐘，還是一個世紀？突然之間，許諾撲過來緊緊地擁抱住我，雙臂箍得我透不過氣來。他吐出的氣體帶了一些酒精的味道，並不強烈，卻麻醉著我的思想。我往裡縮，卻發現無處可逃。我驚惶地喊：「你想幹什麼？」

　　誰也不是懵懂的少女，雖然明知道他想幹什麼，可我還是想從他嘴裡確切地聽到愛和承諾。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既期待、渴望，又害怕、恐懼。在我思考的當口，許諾的手已經很快除去我身上的衣衫，炙熱的唇在我身上游走。我渾身的血液沖向頭頂，情不自禁伸出雙臂，縮在他懷裡回應他。

　　只是，在此之後，我將何去何從？可惜在此之前，欲望衝破了理智。到達頂峰的時候，那種痛苦而快樂的感覺深深地在我體內遊竄。

　　平靜之後，許諾很久很久沒有起身，我湊過去吻他，臉上有羞澀的紅暈，他別過臉，我的吻竟然落了空，吻到一片冰涼的空氣。他緩緩起身，眼光矛盾而迷茫，他冷淡自持地說：「穿好衣服，你走吧。」

　　他的平靜和從容讓我感覺難堪。我比他更快地胡亂穿上衣服，今天我不該來，來了才知道，以為得到的是愛，實際上卻是屈辱。

　　「我以後再也不會，再也不會打擾你，許諾醫生。」我用自己都佩服的平靜說。

　　說完我朝門外走去，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雲裡、霧裡。我以為莊拋棄我那天就已經是世界末日，沒有想到，痛苦的世界，永遠沒有邊緣。我要以怎樣的克制才保證雙肩和腳步的平穩，這幾步路程於我，長得好似一生。

　　在我即將跨出去的瞬間，許諾沖上前來，從背後抱住我，「不要走，小溪！」

　　我惱怒地掙扎。

　　他扭轉我的身體讓我面對著他，我拼命掙扎尖叫扭打，他還是不鬆手，我累了，整個人軟下來，望著他淚流滿面，「你到底要我怎麼做，許諾？」

　　許諾把我的頭攬在懷裡，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也不管鼻涕眼淚是怎樣流淌到他潔白的襯衫上。他溫柔地一下一下撫摸我的頭，柔聲說：「對不起……」

　　「林小溪，我也不是真的想讓你走。」他柔聲說。此刻，他在我面前完全卸下堅強，他不再是那個從容沉靜、臨危不亂的腦科醫生，而是一個無助的孩子，脆弱得讓人心疼。

　　再一次的吻，帶著醉人的甜意。

　　我離開他的嘴唇，沖他一笑，「我想，讓你聽一首曲子。」

　　在許諾詢問的眼神裡，我緩步踏在木質樓梯上，他也尾隨其後。我打開了玻璃房中那架鋼琴的琴蓋，在無數的黑白鍵面前，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一口氣，等緩定心神之後，手在琴鍵上不安地摩挲，我的指尖按下了第一個音符——手指立刻有了音樂的活力，它帶領我的靈魂，經過了從夜到晝的轉換。

　　清高而寂寞的星星，唯有夜，唯有夜才是你的知己。

　　出了培訓班的老師，我還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彈奏這首曲子。儘管這一兩個月以來，我一有空便不停地練習這首曲子，早已經爛熟於心，但在許諾面前，我卻變得有些緊張和慌亂。中途我錯了好幾個音符，他也許已經聽出來，也許沒有，但他一個字也沒有說，認真地聽我彈完這首《巴格達的星星》。

　　當最後一個音符終結了這首曲子的時候，我回過頭，許諾瞪大眼睛，不相信地望著我。

　　「怎麼樣？」我莞爾一笑。

　　回應我的，是許諾的擁抱和來自他身體的顫慄，「我想，我可以再擁有一次戀愛。」

　　我把頭擱在他的肩頭上，幸福地呼吸著許諾的氣息，「馬丁.路德.金曾經說過，我們必須接受失望，因為它是有限的，但千萬不可失去希望，因為它是無窮的。」

　　許諾更緊地抱著我，帶著感動的情緒，「謝謝你，小溪，想不到你比我更能安慰我自己。」

　　我伸出小手指勾住他的，「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我和你之間不用說『謝謝』。」

　　他看我的雙眼有著難以言說的溫柔和默契，「好。」

　　很久之後我才離開他的懷抱，小聲地問：「你明天會去上班吧？」

　　他拉起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承諾：「一定會。」

　　我和許諾之間的閃躲、逃避、試探以及欲言又止終止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裡。如同《傾城之戀》白流蘇和范柳原：沒有一塊試金石，不知道真情的可貴；沒有一場意外，不知道愛人懷抱的溫暖。

　　我想：幸福太多，我快被沖昏頭了。

　　Chapter3 一般快樂，一半憂傷

　　朦朧中感受到許諾目光的溫暖，我幾乎快睡著了。他就這樣用身體支撐著我，我靠著他緩緩進入夢鄉。

　　倏忽間，他伸出手，輕柔地為我拭去臉上的幾根髮絲。不知覺地有兩滴淚，流淌到了心底。愛，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就是他在你睡著的時候，輕輕為你撥開臉上的髮絲。

　　1

　　冬天的海雲市是一個寒冷的城市，可有許諾的陪伴，我幾乎已經嗅到了春天的味道。

　　這一個月以來，所有情侶的浪漫都在我們身上一一上演過。

　　他載著我吃遍裝修精緻的西餐廳和古樸典雅的中餐廳，從一道道美食中感受男女戀愛被寵愛和呵護的幸福；在寬闊的山頂上等侯過一場流星雨的降臨。雖然最後的結果在流星即將到來時我趴在他的肩頭睡著，以至於錯過一場盛大的祈求典禮而感到遺憾。

　　在一次微醺的對望裡，他竟然向我訴說了他與聶心妍那場戀愛：不過是一場普通的男女戀曲，只因為聶心妍的突然離去，讓他的心，刹時空落，這樣一直空，空了許多年，直到我的出現。

　　他愛她再深，也是過去式。我只想把握，今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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