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前，遺忘在後(37)_羅紅玫

三七

　　「算了，回家吧。」我意興闌珊地說。

　　沒走兩步手機響了，我接聽起來，他的聲音近得仿佛就在耳邊，他問我：「林小溪，你在哪裡？」

　　越積越多的人群突然發出歡呼聲，原來是影院的商家搬出一套音響播放著節日氣氛濃烈的《Jingle Bell Rook》,將場面推向一個小高潮。我聽到話筒的另一端也傳來「Jingle bells chime in jingle bell time, dancing and prancing in jinle bell squanre in the frosty air」的音樂。

　　許諾一定就在這附近，也許在哪個我看不到的角落，他定是看到了我和路銘，一時忍不住才打這一通電話給我。

　　一時間，各種各樣複雜的滋味都湧上心頭。

　　「什麼事？」我不動聲色地問。

　　「林小溪，我想你。」許諾說。

　　許諾，他終於開口了，這是他第一次用話語表達他對我的感情，不再是沉默，不再是「我們不是情侶，我不是她男朋友，她也不是我女朋友」，而是「我想你」——可這句話卻讓我惱怒，在我那麼心急想叩開他的心扉的時候，他將我拒之門外。如今難道他給點陽光，我就要迫不及待投入他的懷抱？

　　「你以為我會說，我也很想你，我會等你？」我尖銳地反問。

　　「那你會說什麼？」他歎口氣，問道。

　　「沒有一個人，會在原地等你。」我說。

　　「林小溪，我以為有些感情經得起等待。」許諾歎氣。

　　「你以為，那也只是你以為。」我將許諾以前對我所說的話，原封不動地丟給他，「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他沉默不語。

　　路銘看到我接電話，自顧自地朝前走，我沒有做過多猶豫，一把抓住路銘，將一隻胳膊伸進他的臂彎，他詫異地回過頭，望著我，隨即眼神飄忽到遠方。

　　「許諾，你有你的堅持，那麼就請你不要干涉我的選擇。」我聲音不自覺變得乾澀，終於借此機會將許諾對我的冷淡和拒絕一股腦兒全都還給了他。

　　是，我是報了仇，還了恨，可為什麼我的心卻是那麼的陰沉，那麼的難受？

　　「再見——」說完這兩個字後，許諾掛斷了電話。

　　半晌，我才緩過神來。有幾個年輕人追逐打鬧，過往路人免不了受池魚之災，混亂中有充氣棒重重地砸在我的頭上，假的雪花泡沫噴了我一身，路銘一把將我拉開，我木然地跟著他挪動步伐，眼前的一切我看不到，因為我的眼睛已經被淚水充溢。

　　路銘將我的身體扳過去，望著背後的方向。

　　「林小溪，如果你說的是真心話，為什麼你會流眼淚？」

　　我無法回答，更回答不出。

　　「他剛才就站在你身後不遠處，只要你稍微轉過頭就可以看到他。」路銘說。

　　「看到了，又怎樣？」我生硬的反駁。

　　路銘抱了我一下，像朋友間最普通的擁抱，他說：「林小溪，愛不是賭氣，不要失去了才後悔。」

　　那一刻，我醍醐灌頂般如夢初醒，我撥開人群，被擠壓著尋找許諾的身影。他在哪裡？

　　這時，我才感到深深的後悔。愛不是賭氣，為什麼我要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將許諾拒之門外？他拿出一點勇氣想走出以前的桎梏，迎接一份新的感情，我卻以尖酸的話語狠狠地回擊了他。愛，為什麼會讓我變得如此刻薄和尖酸？

　　廣場上，到處是人。人挨著人，人擠著人，人與人砌成的厚牆將我圍住，每一張臉都不是許諾。我找不到他，只有打他的電話，但是他已經關機了。

　　許諾，我和你是不是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地錯過彼此？

　　15

　　那個平安夜，我在人群中沒有找到許諾，打他的電話也已經關機。在茫茫人海裡，我再也沒有看到想念已久的臉龐。兜兜轉轉，回首又見他，那是電視劇，不是人生。

　　我也不好意思再去問鐘可意關於許諾的事，時間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等我實在按捺不住，想找到可意問一下的時候，她卻先我一步找上門。

　　「小溪，許諾已經一個星期沒來上班了。」她告訴我。

　　「他也許是私人事情請假，這有什麼問題？」我不在意地問。

　　「事情如果這麼簡單就好了。前幾天，他誤診了一個女病人的病，連手術都安排好了。直到進了手術室，才知道……」

　　「為什麼會這樣？」我問，「你不是說他的醫術很精湛，為人很謹慎嗎？」

　　「就算是電腦，也有偶爾出錯的時候吧！」可意說，「再說近段時間他的心情一直不好。」

　　「那個病人最後怎麼樣了？」我緊張起來。

　　「在手術前的最後關頭被其他醫生檢查出問題，所以停止了手術。可是在工作中他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錯誤。此事對許諾長久建立的聲譽有著很大的影響，對他的打擊也很大。」可意說，「現在他閉門誰也不見，誰的話也不聽，要不你去勸下他？」

　　我來不及做太多思考，直接沖出門外叫了一輛計程車憑著記憶朝許諾的家奔去。

　　許諾的房門緊緊鎖著，我按了幾下門鈴，單調的鈴聲一直響著等待著主人的回應，等了好半天卻還是無人應答。我再伸出手先是禮貌而有節奏的敲門，始終得不到回應。

　　我的耐心終究還是消磨殆盡，伸出手掌啪啪地打在門上，口裡不停地喊著許諾的名字。他一直沉默著，沉默著，可是我知道，我能感覺，許諾在裡面。

　　終於我聽到屋裡傳來毫不客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門鎖哢嚓一聲打開，我的眼前赫然出現許諾。他的眼神疲憊，臉上寫滿不耐煩，對我這個不速之客充滿了憤怒。我毫不客氣地一腳踏進屋內。

　　他冷冷地開口：「林小溪，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為什麼不去上班？」我直截了當地問。

　　「哼！」他冷笑一聲，「我不上班與你何干？」

　　「不過只是一次診斷的失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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