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前，遺忘在後(4)_羅紅玫

四

　　「小溪，」莊開口了，聲音如同沾染了雨水的涼，表情很嚴肅。

　　有種未可知的預感撲面而來，我的全身有些微微發抖。我說：「莊，抱緊我，我覺得有些冷。」

　　他沒有理會，而是不疾不緩地說出幾個字，卻像投下了一枚重鎊炸彈，引起我心底波瀾壯闊的海嘯。

　　「我們……分手吧。」

　　「什麼？」我瞪大眼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莊離開幾天，遝無音訊，現在他出現了，沒想到看到我的第一眼便是向我提出分手。

　　我以為他在逗我，莊以前經常逗我，他說最喜歡看我生氣時臉頰氣得圓鼓鼓的模樣。

　　「我說，」莊開口，明顯比剛才流暢許多，「我們不合適，還是分手比較好。」

　　這次我聽清楚了，莊博涵確實說的是分手。

　　「莊，你開玩笑的對不對？前幾天晚上我們還在一起，今天你就要說分手？你生我的氣對不對？順路載一下朋友，我又何必生氣呢？」我已由剛才的氣勢洶洶變為小心翼翼，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遷就莊。他偶爾的寵愛會讓我欣喜若狂，但他更多的冷漠，卻讓我備感惶恐。

　　「小溪，你冷靜一點吧。我說的是真的，我們不合適。」莊博涵隱忍著不耐和厭煩說道。

　　「可前幾天……」我拼命地克制情緒，顫聲低語。

　　「當時我和你在一起，並不代表我不想分手。」莊的愛情哲理開始拋出來。

　　「那你是為什麼？」我急不可待地追問。

　　「我們的感情，你認為還有多少？」莊說此話的時候，顯得是那麼理直氣壯。

　　「是不是有了第三者？是不是剛才那個女人？」我的心開始沉入深淵，一定是吧！分手可以有很多理由，你和他性格不合適、性生活不美滿、你又不能融入他的朋友圈子……但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他不夠愛你，或者是，他的愛已經轉移給別人。

　　「小溪，你想得太多了。有時候感情的轉淡並不一定代表有第三者。」

　　「莊，我一定要知道原因，為什麼？」我鍥而不捨地追問下去。

　　「很多女人都問過我原因，可是誰又從我這裡得到過答案？」莊的聲音徹底冷淡下來，他僅有的耐心在幾句問話中，一點一滴地消逝。

　　沉默，車廂裡有種可怕的沉默。莊的話勾起一些陳年舊事在我腦裡如走馬燈般閃現。

　　「小溪，要不我送你去可意那裡？」莊有些遲疑，試探地問道。看吧，男女之間雖然曾經親如一體，再多熾熱的話語在床上堆積，但親密關係一旦破裂，立刻成為讓人想要甩掉的包袱，甚至連多一分多一秒都不想再相處下去。

　　「哦，不用了。」我疲憊地擺擺手，「我就在這裡下車，自己坐車去。」

　　「還是我送你過去吧。」他帶著歉意說。

　　「你他媽的給我滾！」我突然兇狠地冒出一句髒話。

　　壓抑許久的情緒化做憤怒，燒得我的雙唇不停哆嗦，大腦一片空白，竭力抑制眼眶裡即將掉落的淚，在莊面前，我還想保持最後的自尊，哪怕這些姿態只是故作出來的強顏歡笑。

　　「我現在就要下車，停住，我要下車！」我不停地捶打車門，以一種決裂的姿態想要衝出這壓抑的車廂，安全、生命，所有的一切全被我拋在腦後。

　　在這輛黑色沃爾沃裡，我們曾經上演活色生香的男歡女愛，也曾經一路歡歌笑語著出遊，可是現在，它承載著別人的快樂，它賦予我的只是背叛和傷心。

　　莊博涵一連大叫幾聲「喂，喂，喂」，眼看喝止不住，他一邊伸出一隻手制止我狂怒的動作，另一隻手和眼睛又不得不盯著眼前的道路，以至於幾次分神風馳電掣地越過迎面而來的汽車，驚險得如同電影裡面的特技表演。

　　終於，莊博涵拗不過我的固執，哧的一聲將汽車停泊在路邊，他替我打開車門，無奈地說：「林小溪，你走吧！」

　　我甩開車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也許此刻在旁人眼裡，我是無理取鬧，莊是孤立無奈。但別人眼中看到的世界，永遠都是事情中斷點的折射，真實只存在于當事人心中。

　　我故作瀟灑，甚至還放聲大笑了幾下，可是從喉嚨裡擠出的笑容是何等的嘶啞難聽，我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莊在後面大叫一聲：「小溪！」

　　我停住腳步，緩緩地轉過頭，拼命抑制臉上激動的眼淚，不想莊看到我哭泣的醜陋。也許，莊剛才所說的一切只是對我開的一個巨大玩笑，儘管這個玩笑很逼真，但它畢竟是玩笑，那樣，我會忘記他剛才的殘忍，仍然會笑容中帶著眼淚撲到他的懷裡。

　　可是他緩緩說：「你先平靜一下，你的東西可以過幾天再去收拾。」

　　莊博涵，處理感情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從不拖泥帶水，冷靜得可怕，冷靜得殘酷。於我又能說什麼？我只能點頭，咬牙切齒地說：「好。」

　　莊將車開走了，留我一人失魂落魄般在街上遊蕩，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即將歸去何方。街道上到處是泥濘的積水，我落寞的腳步踏在地上，冰涼的雨水濡濕我的兩隻褲腳，濕氣從腳心開始一直往上竄。我感覺很冷，可是，讓我更冷的不是天氣，不是雨水，而是絕望無助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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