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號公路(33)_邢周、南飛熊

三三

　　老魏要了四籠包子，兩個茶蛋。肖白一邊削著方便筷子，一邊心想，作為一個中年人，這傢伙可真夠能吃的。「不是說南京小吃嗎？怎麼就吃包子？那會在公司加班，成天從樓下買杭州小籠包，早吃膩了。」肖白有點不屑，心中暗想。

　　包子來了，只咬了一口，肖白就覺得兩籠哪夠吃啊？實在太香了！

　　老魏一邊低頭狠吃，一邊問：「你知道這包子為什麼這麼香嗎？」

　　肖白滿嘴包子，嘴角溢著湯汁，搖了搖頭，心想，哪還顧得上琢磨這個啊。

　　老魏得意洋洋，回頭沖老闆嚷一嗓子：「給我來碗湯。」

　　早點還有湯？肖白叼著包子愣住了。

　　一碗香氣四溢的清湯端了過來，老魏吹一口，乎乎喝上了。肖白也趕緊要了一碗，老闆笑眯眯說小心別燙著，隨便喝，這個免費。

　　「雞湯？」這湯有一股淡淡的雞湯香味！南方早點竟然如此實惠，肖白頓生敬意，嘖嘖稱奇，連連讚歎。

　　老魏更加得意，一抹嘴，指著那碗見底的湯說：「看見沒有？這是什麼湯？」

　　「應該是雞湯啊。」肖白說著扭頭看了一眼鍋臺那邊，卻眼見老闆在用籠屜下的蒸水給大家盛湯，「怎麼是蒸鍋水？」

　　老魏不屑道：「告訴你啊，這叫雞汁湯包。包包子的時候在餡里加一塊雞湯凍，然後上屜一蒸，雞湯凍就化成汁了。所以你吃著香，就連蒸包子水都帶著雞湯的味兒。」老魏一邊說，一邊小口咬開一個包子，慢慢吮吸裡面的油汁。

　　「呃……」望著臉上帶著一副「這世上我什麼不知道啊」的表情，在那裡齜牙咧嘴吸食包子的老魏，肖白陡然覺得這廝其實挺可愛的。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已經有說有笑了。老魏肚子裡，簡直就是個書庫，這人沒去做學問實在可惜了。不過老魏最感興趣的，似乎還是各種八卦野史。

　　在電梯裡，他突然問肖白：「你知道慈禧最愛吃什麼嗎？」

　　肖白抓抓腦袋想了想，覺得雞肉不會讓人長胖，慈禧那麼愛美，應該比較喜歡吃雞肉。再加上十幾分鐘前給他留下美好印象的雞汁包子，於是脫口而出：「雞吧。」

　　老魏先是一愣，隨後大力猛拍肖白後背，哈哈大笑說：「你小子還他媽挺幽默。雞巴……」走進房間的時候，他回頭看著肖白又念叨了一句雞巴，仰面大笑走了進去。

　　24

　　談判勝利完成，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等著霍震軍飛過來簽字。

　　老霍一個人來的，沒讓肖白他們去接。

　　在肖白的幻想裡，老霍應該披著斗篷狀黑色風衣、佩戴墨鏡出場，面無表情，身後至少跟著二十個墨鏡撲克男。他跟老魏應該雙雙佩戴墨鏡，長時間候立在候機室外，一伺老霍一行出來，兩人瞬間立正鞠躬，整齊劃一，口稱「大哥」。機場外得是一水兒的賓士600，膜兒貼得特深，臉貼上去能當鏡子使那種。

　　真實情況是，老霍敲了敲他倆酒店房間的門，溜溜達達就進來了，進屋就往沙發上一砸，脫掉鞋子，腳搭在凳子上，一邊用遙控不停切換頻道一邊說：「還是南方舒服啊，濕潤，空氣好。」

　　沒過幾分鐘，一個中年男人也敲門進來了，把一張門卡遞給老霍，「1018，包放裡頭了。」老霍接過卡順便給大家引見了一下：「劉兵，我哥們兒。」

　　劉兵，看樣子不到四十歲，個不高，小平頭，戴一副金絲眼鏡，略微發福細皮白肉，一雙眼睛細細小小，閃著狡黠的光。老霍就是他接到酒店的。肖白以前聽老霍說起自己當年做期貨時交過這麼一個朋友，後來老霍出事兒的時候這人就找不到了。等老霍手裡有了三家上市公司，這哥們又奇跡般出現了。於是，老霍來往南京都是劉兵安排，比助理伺候得都好。當然，服務不是沒有成本的。老霍一般都會有意無意，通過自己的大嘴放出一些與上市公司有關的消息。至於後面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工作進展早在電話裡詳細彙報過了，大家就陪著老霍看電視，中間有一搭沒一搭扯兩句工作的事兒。這讓肖白想起大三時，學校剛在宿舍安裝電視那會兒，每天晚上一下自習，人人都揚著頭，張著嘴，盯著電視猛看，就跟從來沒見過電視似的。現在四個大男人，千里迢迢蹲在南京一家五星級酒店裡，擠一起看《康熙微服私訪》，這確實給人一種時光錯亂的感覺。

　　看完電視，老霍說要給大家慶功。於是四人坐劉兵的淩志400，前往湖南路的獅子樓，打牙祭慶功。

　　桌上各色秦淮美食盡收腹底，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霍震軍和老魏之間已經互相拍著對方肩膀，彼此嘴裡的稱呼變成了老霍和老魏。劉兵也在一邊插科打諢，但明顯控著量，喝得不多。

　　老魏敲著一碗「大煮幹絲」對肖白說：「當年金陵的士大夫喜歡歪躺在床上，嘴裡嚼著這個東西，看著美女在旁邊翩翩起舞、撫琴弄樂。」說到這裡，他長長歎息一聲，「那才是男人的享受啊。」說完，咂著嘴塞了一筷子幹絲進去，搖頭晃腦，咂磨起來。

　　老霍一邊對一隻鴨腦袋發起猛攻，一邊無限惆悵道：「現在這批小妞，太沒職業素質。唱不會唱，跳不會跳，吟詩作對更他媽扯淡。你還等著她給你紅袖添香，她肯定把香拆成一根一根跟你算錢。還是古人有福啊。」

　　「女人不就這樣嘛，你說的都是那些文人瞎想出來的，過去的女人，真有點文化是少數。當年我太爺爺在夫子廟那邊有處宅子……」劉兵插了一句。

　　肖白正認真聽劉兵說下去，結果老魏打斷了劉兵的話，一點兒不客氣，「老霍，你現在錢不少，什麼樣的小妞買不來？直接買個會吟詩作對的嘛。」

　　老霍搖搖頭，「買來的小妞有屁用。」

　　老魏點頭歎道：「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說完長歎一聲。

　　老霍呆呆聽著，嘿然一笑說：「還是老魏有文化啊。」接著，又遙望遠方，一臉憧憬，「我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娶一大群漂亮小老婆，玉環飛燕都要得。等老了，大家可以支幾個桌，圍在一起打麻將。那他媽才叫人生。」

　　「那你算找對地方了，南京這地方就剩漂亮女人了，我早就建議你在這兒建一攤兒，順便再置處宅子，我幫你物色幾個不就齊了。」劉兵立刻跟著話鋒一轉，改說現代的事兒了。

　　老魏歎道：「我沒你那麼高的理想，你也不能自己有錢就這麼氣我啊。你乾脆把我發配到這裡算了，天天躺在這金粉之都，身邊摟兩小妞，我就滿足了。」

　　霍震軍哈哈一笑，「那你老婆還不把我拆了。」

　　正說著，一個身材高挑面貌清秀的年輕女孩進來看還有什麼需要，看穿著像是一領班，霍震軍招招手把人家叫過來，「小妹家哪裡人啊？」

　　「我大哥問你話啊。」劉兵操著南京話嬉皮笑臉，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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