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智囊 | 上頁 下頁
卷十五 權奇(4)


  太史慈

  北海相孔融聞太史慈避地東海,數使人饋問其母。後融為黃巾賊所圍,慈適還,聞之,即從間道入圍,見融。融使告急于平原相劉備。時賊圍已密,眾難其出,慈乃帶革建彎弓,將兩騎自從,各作一的持之,開門出,觀者並駭。慈徑引馬至城下塹內,植所持的射之,射畢還。明日複然,如是者再。圍下人或起或臥,乃至無複起者。慈遂嚴行蓐食,鞭馬直突其圍。比賊覺,則馳去數裡許矣,竟從備乞兵解圍。

  陳子昂

  子昂初入京,不為人知。有賣胡琴者,價百萬,豪貴傳視,無辯者。子昂突出,顧左右曰:「輦千緡市之!」眾驚問,答曰:「余善此樂。」皆曰:「可得聞乎?」曰:「明日可集宜陽裡。」如期偕往,則酒肴畢具,置胡琴於前,食畢,捧琴語曰:「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馳走京轂,碌碌塵土,不為人知。此樂賤工之役,豈宜留心?」舉而碎之,以文軸遍贈會者,一日之內,聲華溢都下。

  〔評〕

  唐人重才,雖一藝一能,相與驚傳讚歎,故子昂借胡琴之價,出奇以市名,而名果成矣。若今日,不唯文軸無用處,雖求一聽胡琴者亦不可得。傷哉!

  爰種 溫嶠 高歡

  爰盎常引大體慷慨。宦者趙談以數幸,常害盎。盎患之。兄子種為常侍騎,謂盎曰:「君眾辱之,後雖惡君,上不覆信。」於是上朝東宮,趙談驂乘,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英豪。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之餘共載?」於是上笑,下趙談。談泣下車。

  王敦用溫嶠為丹陽尹,置酒為別。嶠懼錢鳳有後言,因行酒至鳳,未及飲,嶠偽醉,以手板擊之墮幘,作色曰:「錢鳳何人,溫太真行酒,敢不飲?」鳳不悅,敦以為醉,兩釋之。明日,鳳曰:「嶠與朝廷甚密,未必可信,宜更思之。」敦曰:「太真昨醉,小加聲色,豈得以此便相讒貳。」由是嶠得還都,盡以敦逆謀告帝。

  爾朱兆以六鎮屢反,誅之不止,問計于高歡。歡謂宜選王心腹私將統之,有犯則罪其帥。兆曰:「善,誰可行。」賀拔允時在坐,勸請用歡。歡拳毆允,折其一齒,曰:「生平天柱時,奴輩伏處分如鷹犬,今天下安置在王,而允敢誣下罔上如此。」兆以歡為誠,遂委之,歡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統州鎮兵,可集汾東受號令。軍士素樂歡,莫不皆至。歡去,遂據冀州。

  王東亭

  王緒素讒殷荊州于王國寶,殷甚患之,求術于王東亭。曰:「卿但數詣王緒,往輒屏人,因論他事,如此則二王之好離矣。」殷從之,國寶見王緒,問曰:「比與仲堪何所道?」緒雲:「故是常談。」國寶謂緒於己有隱,情好日疏,讒言用息。

  〔評〕

  此曹瞞間韓〔遂〕〔超〕之故智。張浚殺平陽牧守,亦用此術。平陽牧張姓,蒲帥王珂之大校。

  吳質

  丞相主簿楊修謀立曹植為魏嗣,曹丕患之,以車載廢簏,納吳質,與之謀。修白操,丕懼,告質。質曰:「無害也。」明日複以簏載絹入,修復白之,推驗無人,操由是不疑。

  〔評〕

  植之奪嫡,操固疑之;疑植,則其不疑丕也易矣;不然,多猜如操,何一推驗而即止耶?其殺修也,亦以孤植而安丕。而說者謂「黃絹」取忌,「雞肋」誤軍,亦淺之乎論操矣!

  司馬懿 楊行密 孫堅 仇鉞

  曹爽擅政,懿謀誅之,懼事泄,乃詐稱疾篤。會河南尹李勝將蒞荊州,來候懿,懿使兩婢侍持衣,指口言渴,婢進粥,粥皆流出沾胸,勝曰:「外間謂公舊風發動耳,何意乃爾?」懿微舉聲言:「君今屈並州,並州近胡,好為之備,吾死在旦夕,恐不復相見,以子師、昭為托。」勝曰:「當忝本州,非並州。」懿故亂其詞曰:「君方到並州。」勝複曰:「忝荊州。」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語。」勝退告爽曰:「司馬公屍居餘氣,形神已離,不足複慮。」於是爽遂不設備。尋誅爽。

  安仁義、朱延壽,皆吳王楊行密將也,延壽又行密朱夫人之弟。淮徐已定,二人頗驕恣,且謀叛,行密思除之。乃陽為目疾,每接延壽使者,必錯亂其所見以示之,行則故觸柱而僕,朱夫人挾之,良久乃蘇,泣曰:「吾業成而喪明,此天廢我也,諸兒皆不足任事,得延壽付之,吾無恨矣。」朱夫人喜,急召延壽。延壽至,行密迎之寢門,刺殺之,即出朱夫人,而執斬仁義。

  孫堅舉兵誅董卓,至南陽,眾數萬人,檄南陽太守張諮,請軍糧,諮曰:「堅鄰二千石耳,與我等,不應調發。竟不與,堅欲見之,又不肯見,堅曰:「吾方舉兵而遂見阻,何以威後?」遂詐稱急疾,舉軍震惶,迎呼巫醫,禱祠山川,而遣所親人說諮,言欲以兵付諮。諮心利其兵,即將步騎五百人,持米酒詣堅營。堅臥見,亡何起,設酒飲諮,酒酣,長沙主簿入白:「前移南陽,道路不治,軍資不具,太守諮稽停義兵,使賊不時討,請收按軍法。」諮大懼,欲去。兵陣四圍,不得出,遂縛於軍門斬之。一郡震栗,無求不獲,所過郡縣皆陳糗糧以待堅軍。君子謂:「堅能用法矣。法者,國之植也,是以能開東國。」

  正德五年,安化王寘鐇反,遊擊仇鉞陷賊中,京師訛言鉞從賊,興武營守備保勳為之外應。李文正曰:「鉞必不從賊,勳以賊姻家,遂疑不用,則諸與賊通者皆懼,不復歸正矣。」乃舉勳為參將,鉞為副戎,責以討賊。勳感激自奮,鉞稱病臥,陰約游兵壯士,候勳兵至河上,乃從中發為內應。俄得勳信,即嗾人謂賊党何錦:「宜急出守渡口,防決河灌城?遏東岸兵,勿使渡河。」錦果出,而留賊周昂守城。鉞又稱病亟,昂來問病,鉞猶堅臥呻吟,言旦夕且死。蒼頭卒起,捶殺昂,斬首。鉞起披甲仗劍,跨馬出門一呼,諸遊兵將士皆集,遂奪城門,擒寘鐇。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