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夷堅志 | 上頁 下頁 |
四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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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吏部 德興石月老人余先生,有母弟弟,弱冠力學能文。裡中王氏,藥聘以女,資裝甚厚,然須登科乃親迎。余預鄉貢而黜於春闈,王女歸他人。余怏怏矢志,因棲泊京師死焉。石月妻在鄉里,夢叔歸,乘白馬,張青蓋,以為拜官也,喜而出迎。叔下馬,投入嫂懷,遂覺。是月有娠,及期將就蓐,遲遲痛楚,瀕於危殆。適有兩雀鬥庭中,傷而死。石月懼,呼巫占之。卦才,巫起賀曰:「兩雀鬥偕隕者,主生貴子。」已而誕一男,名曰應求,字國器。少而穎異,七歲中童子科,未二十歲魁鄉舉,位至郎官禦史。 石逢時 信州幹二大山吳氏,盛族也。有子某,娶婦,伉儷甚篤。吳名宦不成而亡,妻悼慕不已,常夢見之。一夕,又夢在佛殿上堂,奔往就之,不得近。遙語曰:「我將托生,汝休眷戀,今往樂平石村石大秀才家為男子矣。」旦而告于兄伯,伯為訪之。時石大之妻方懷孕朞月。後又見夢曰:「某日我將生。」伯如期往,登石沒,道其故。大秀才抱嬰兒出示,兒見伯一笑。伯懇于石,欲求為吳氏嗣,石不許。其兒後名逢時,長遊太學,及進士第,然位則至一邑丞。吳妻猶守志,將俟其解官往見之,會卒而止。 揚州茅舍女子 揚州士人,失其姓名。建炎二年春,因天氣融和,縱步出城西隅,遙望百步間有虹暈燁然,如赤環自地吐出。其中圓影,瑩若水晶,老木槎枒,斜生暈裡,下有茅舍機杼之音。試徐行入觀,瀟灑佳勝,了非塵境。有機數張,皆經以素絲。白皙女子四五輩,綰烏雲丫髻,玉肌雪質,各衣輕綃,朱衣揎腕,交梭組織白錦。轉眸一顧士人,正色端容,抽簆不息。逼而視之,錦紋重花交葉之內,有成字數行:第一行之首曰李易,稍空,次又一人姓名,複稍空,又一人焉,如此以十數。乃拱手問之曰:「織此何為?」一人毅然而對曰:「登科記也,到中秋時候當知之。」餘無一語。士人遍觀舍中,窗壁玲瓏,風露淒切。自念出身,真如腐鼠,而得造瑤林瓊圃,瞻近群玉。既情致澹泊,不相答禮,揖而辭退。諸女皆目送之。迨出虹暈,回頭注目,蕩無所睹。乃躡故道歸。時過二更,郭門已閉,遂宿于旅邸。恍疑午境為夢,而歷歷分明可記。是歲之春,高宗車駕南巡,駐蹕揚都,四方貢士雲集。至八月,始唱名放榜,第一人曰李易,其下甲乙之次無一差,易正揚人也。於是悟首春所屆,蓋蟾宮雲。 巡察都監 餘幹人李孟家賽三界燈願命,奉國院僧師文、師仁行持,頗極精恪。明日二僧往謝,及門,李出迎。忽見一官人如州都監者,徒禦稍盛,亦入門,踞坐胡床。師文前揖,官人遽問:「燈疏是誰寫?」師仁拱曰:「山僧寫。」官人曰:「天有天主,人有人主,如何輒書燈主?臣李孟,只是沙彌,安得稱主?自今不得複然。」又言:「既雲三界燈,卻不點天梯燈。」文懼曰:「村野僧徒,不知儀式。」即索紙,以朱筆劃樣付之,狀似椸架而狹長,分三層,每層三燈,曰:「此燈上按九天,下按十八地獄。須如此方合式。」文受而揖謝。李延坐奉茶,連從者同曰:「不入不入。」升輿而去。最後一隸青衣,李問:「此何官?」疾對曰:「巡察都監。」遂霍然而沒。 陳逍遙 陳逍遙者,或稱陳黑子,不知何許人。紹興末來鄱陽,好遊樂平德興之間。身衣布絡,雖盛寒亦然,露臥霜雪。或就富家乞錢,須若干緡,人亦樂與,不違其數,而不見其順用處也。東尉弓手之妻寡居,以私酤為生。陳數從洲賒飲,婦人奉之不倦。嘗遺溺盌中,持與之。婦即舉飲不嫌,自是陽狂不食。唐立夫舍人守饒,慘醉入公宇,指而罵曰:「汝將病溫生角矣。」唐弗怒。後乃移知溫州,加直秘閣。人來問禍福,必毀罵,至遭笞擊。未幾,病死于鐘端明道堂,埋於漏澤園。唐公做永嘉遣一武官來訪之,聞已亡,為火其柩煨燼中得勾連鎖骨一具。明年,一道人來德興,謁天門山下余秀才,攜一苧衫授之曰:「陳逍遙托將還,雲是君室人手制者。」視之信然。又有細民魯九者從之遊,引之妙源觀丹井,酌水與飲,且與一棗使食。當冬月,涉水不栗,人沃以水,亦不怖,今尚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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