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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四


  衛承務子

  甯國人衛承務者,家素富。唯一子年少,好狎遊。忽得疾,羸痩如削,眾醫以為瘵。治療三年,愈甚無益。適劉大用過縣,邀使視之。切其脈,亦謂瘵證。凡下藥月餘,畧不効。問其致疾之因,久乃肯言曰:「嘗以六月間飲娼家,與娼喧爭,迨醉不復登榻,獨困臥黒卓上。稍醒而渴,求水不可得。其前有菖蒲盆,水極清潔,舉而飲之,自是疾作。」劉黙喜,宻遣僕掘田澗淤泥,以水沃濯,取清汁兩盌,置幾上,令隨意而飲。衛子素厭苦其疾,不以穢為嫌,一飲而盡。俄腸胃間攻轉攪刺,久之始定。續投以宣藥百粒,隨即洞泄,下水蛭六十餘枚,便覺胸抱豁然。劉曰:「此蓋盆中所誤吞也。蛭入人腹,藉膏血滋養,蕃育種類。每黏著五臓,牢不可脫。然久去汙渠,思其所嗜,非以此物致之,不能集也。」衛子雖去其病,然尫劣無力,別施藥補理,至八十日乃平復。予頃記張鋭治吳少師事,絶相似雲。

  蔡主簿治寸白蟲

  蔡定夫戡之子康積,苦寸白蟲為孽。醫者使之碾檳榔細末,取石榴根東引者煎湯調服之。先炙肥豬肉一大臠,寘口內,咽咀其津膏而勿食,雲:「此蟲惟月三日以前,其頭向上,可用藥攻打。餘日則頭向下,縱有藥皆無益。蟲聞肉香,起咂啖之意,故空羣爭赴之。覺胷間如萬箭攻鑚,是其候也。然後飲前藥。」蔡悉如其戒。不兩刻,腹中鳴雷,急奏廁,蟲下如傾。命僕以杖挑撥,皆聫綿成串,發長數丈,尚蠕蠕能動。舉而拋於溪流,宿患頓愈。此方亦載楊氏集驗中。蔡游臨安,為錢仲本說,欲廣其傳,以濟後人雲。

  鐵掃箒

  臨安術士,失其姓名,常著道服,標牓曰鐵掃箒。設肆於執政府牆下,從而蔔筮者多市廛皂隸。雖所言有驗,然不為士大夫所稱。淳熙甲辰冬季,一細民來問命,告之曰:「君星數甚惡,最忌明年初春,恐蹈刑戮之禍。若能一月不出,勿與人接,庶可或免。」民雖不懌,而以所戒深切,於是如其言。至晦日,不能忍閑,徑往責之曰:「汝道我正月大災,今已到三十日,又不曾分毫越法,何由觸禍?」術士曰:「我一時間說了,亦自忘記,容再為推測。」及佈局纔成,複雲:「今日尚是正月,猶可慮也。必須打殺人,」民忿恚,詆其誕妄,相與爭詈不已,不勝忿曰:「我只打殺汝,以驗汝術。」奮身起棰之,不覺踢其脅,立死。遂受擒,而得減死黥配。此等事傳記中或有之。

  張子智毀廟

  張子智(貴謨)知常州。慶元乙卯春夏間,疫氣大作,民疾者十室而九。張多治善藥,分諸坊曲散給,而求者絶少,頗以為疑。詢於郡士,皆雲:「此邦東嶽行宮後有一殿,士人奉事瘟神,四巫執其柄。凡有疾者,必使來致禱,戒令不得服藥,故雖府中給施而不敢請。」張心殊不平。他日,至嶽祠奠謁,戶庭悄悄,香火寥落。問瘟廟所在,從吏謂必加瞻敬,命炷香設褥,張悉徹去。時老弱婦女,祈賽闐咽,見使君來,爭叢繞環視。張指其中像袞冕者,問為何神,巫對曰:「太歲靈君也。」又指左右數軀,或擎足,或怒目,或戟手,曰:「此何物?」曰:「瘟司神也。」張曰:「人神一也,貴賤髙卑,當有禮度。今既以太歲為尊,冠冕正坐,而侍其側者,顧失禮如此,于義安在?」即拘四巫還府,而選二十健卒,飲以酒,使往撃碎諸像,以供器分諸刹。時薦福寺被焚之後,未有佛殿,乃拆屋付僧,使營之。掃空其處,杖巫而出諸境。蚩蚩之民,意張且貽竒譴,然民病益瘳,習俗稍革。未終更,召入為吏部郎中。

  錢林宗

  錢仰之林宗,寓居於華亭之北庵浄居院,為人頗耿耿。一日,有蛇百數出室宇間,屏帳之內,亦蜿蜒糾結,甚至甑釡蒸炊中亦然。錢不以為異,但命僕驅逐之。因步至僧堂,見一新置神像一軀,乃俗所事施菩薩者,其前正塑一蛇。時邑人敬奉此妖,至不敢斥其姓,迨左畔方字亦謹避焉。院僧欲乗勢立祠,誘民禱供,以牟利入錢。悟家怪所起,立取斧椎破,擲于水中。是夜僧挈囊而遁,錢氏自此甯居。北庵日以蕭條,幾無人跡,惟錢子孫猶處之。蛇之為厲久矣,此歲稍息。庚志亦書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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