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堅志(347)_學達書庫

三四七

　　許成悖母

　　金溪民許成為農，自田所歸舍，從母索飯。母告之曰：「飯在釡中，可自去取吃。」及至灶下，視釡則空無所有，怒而罵曰：「你不害瞎，妄語如此。」即出外折薪，一枝忽躍而上，徑入眼，貫一睛而出。登時暈絶，累日乃能起。今為孫鼎臣擔僕，自狀其過而悔無及矣。

　　吳廿九

　　紹熙二年春，金陵民吳廿九將種稻，從其母假所著皁綈袍，曰：「明日插秧，要典錢，與雇人工食費。」母曰：「我怕春寒，且明日未必成。汝妻自有襖，何不就取！」吳恚而退。其家有桑十餘株，婦姑中分之矣。姑誤采婦葉，婦告吳。吳即入母房，牽之出曰：「不借我襖，又采我葉，莫要在此住，自去別處討飯吃。」便持斧斫其床，並薦席亦碎毀。時已逼暮，母詣鄰家求寄一宿。鄰人曰：「婆兒子性氣惡，我留汝必遭吵鬧。」拒不納。母出，立簷下，彷徨往來，且坐且立。至五更，遙告虛空，願早天曉。俄聞雞唱。時方陰翳，忽開晴。吳甚喜，即與三農夫同之田問。母還所居見，床榻已壊，發聲泣。其婦言：「昨以桑葉之故，被丈夫一夜打罵，婆且去。」日正午，片雲起於山，須臾，煙霧四塞。四人皆避於山下。驚雷掣電，有頃複晴。三農聚首如初，獨吳不在。走訪之，乃倒埋稻中，入地二尺，牢不可拔。走報其妻，急邀僧誦經懴悔，至晩始得出，舉體黒如炭煤然。

　　丘岑食蕈

　　金溪士人丘岑，就館於鄉豪家，園僕居在傍，使朝夕送饌。僕嘗得大蕈，煑作羮，一家五口暮而飽食之，以一杯獻岑。岑曰：「此珍味也，不可徒食。」命學生歸，求酒一升許，滿飲，然後啜蕈。既而聞僕夫妻皆嘔血困僕，往視之，則兩子複然，不移時，四人盡死。主人料岑必及禍，畏其或隕於門內，且為累，亟置酒三觴延之，償其束修之直，遣轎舁之歸，又餉以一尊。主家去岑舍三十裡，行半塗，與友生相遇，因語其事，遂留連共飲，空其尊，醉臥邸榻。迨醒，畧無所苦。識者謂酒能解蕈毒雲。（右四事皆孫鼎臣說。）

　　繆夫人

　　羅春伯為刑部尚書。紹熙五年四月，母繆夫人在臨川，夢春伯乗轎還鄉，而著衰服。方大駭，而從者持一合來，啟之，得樞密告身一軸。春伯易公裳，系方圓球文帶，出見賀客。母乃大喜，問人曰：「尚書今轉何官？」曰：「樞密相公也。」覺以告家，眾皆喜懼居半，深以為疑。至六月，壽皇遺誥至，始驗衰服之兆。越兩月，春伯入樞密府少日，乃悟昔夢中所稱正此耳。（臨川饒祖堯說。）

　　王監之

　　太學生王監之，婺州人也。紹熙壬子秋薦，告假還鄉里。常時好招邀大仙，遂焚香泚筆，拜祈來歲得失。即大書十五字雲：「羅春伯急欲相見，已為公討冥州差遣。」是時羅以刑書兼吏部尚書，王甚喜，謂春闈必知貢舉。當于其衡鑒下登科，欲詣學參假。方解舟，疝氣大作。急還家，俄頃而卒。旋營周身之具，乃羅木栢木各得兩片，而前後用椿板足之，始驗前說「羅春伯」三字，冥州之兆，安得雲吉乎！

　　朱四客

　　婺民朱四客，有女為吳居甫侍妾。毎歲必往視，常以一僕自隨。因往襄陽，過九江境，山嶺下逢一盜，軀幹甚偉，持長鎗，叱朱使住，而發其篋。朱亦健勇有智，因乗間自後引足蹴之，墜於岸下，且取其鎗以行。暮投旅邸，主媼見鎗扣之，遂話其事。媼愕然，如有所失。將就枕，所謂盜者，跛曳從外來，發聲長歎曰：「我今日出去，卻輸了便宜，反遭一客困辱。」欲細述所以，媼揺手指之曰：「莫要說，他正在此宿。」乃具飯餉厥夫，且將自心焉。朱大懼，割壁而竄，與僕屏伏草問。盜秉火求索，至二更弗得，夫婦追躡于前塗十數裡。朱度其去已逺，遽出，焚所居之屋。未幾盜歸，倉皇運水救火，不暇複訪。朱遂爾得脫。

　　武昌客舍虎

　　承宣使孫璫之子禹功，紹熙四年冬，自臨安挈家赴襄陽都統司幹官。過鄂州，舍舟趨陸。夜宿驛舍，覺有賊往來門外。從吏呵罵之曰：「是都統官員，不得作過。」久之，稍定，試啟戶出視，見兩虎相與盤拏也。既至襄，遣僕蔡徳歸視親庭，夜宿武昌客舍。見舍中人紛紛擾擾，有驚畏之心，徐問其故，雲：「昨夜吾家父子四人俱未寢，團聚圍爐。俄一虎撞入，踞爐而坐。吾父子危愳喪膽，以為必有一人遭啖食，不敢畧轉。但添薪益火，與之相守。虎亦偃然自若。至曉，乃奮迅而出。鄰媼適來請火，正及門，遇之，即駭僕而死。吾家雖倖免，而驚魂到今未定。且憂其今夕複來，決無由可脫也。」蔡徳亦為之變色，殆寢不安席，明日辰巳間始敢去。（右三事侄孫侃說。）

　　黃狀元

　　鄱陽士人黃瀛，字季蓬，善屬文。宣和間在太學，負俊聲，屢夢人稱為黃狀元。瀛固自恃不淺，毎為交友言之。然才入舉場，輒不偶。紹興八年，以免舉赴省試于臨安，而黃公度魁多士。是歲無廷對，遂唱名第一。瀛始悟，歎曰：「二十年夢黃狀元，今乃為它人所奪。」怏怏而歸。久之，僅得特奏攝官而卒。所作《飛來峰》、《含笑花》二賦，殊可觀。《飛來》一篇，嘗上髙宗御覽。瀛之居去州百里，毎入城，則館于安國寺。嫌廁不潔，遇欲登溷，輒往妙果僧堂後。其為人耿介類此。

　　汪莊敏宅

　　汪莊敏公築宅于浮梁邑中，髙明宏廣，子弟列房居之不能徧。其侄杲習銓課，招鄉人朱龜蒙主書館。治一合於東廂，別有外問兩士就學，凡四人同處。杲嘗與朱夜謁從兄茂良于後堂角舍，因留飲。杲先出讀書，獨攜紙炬以行。將至所居，見兩士窓外一男子，衣冠頗整潔，穴窓窺觀。以為兩人自相戲耳。暨入室，則皆假寐桌上，方矍然疑非人。出視之，無所覩。窓紙元未嘗破，蓋鬼也。（杲字茂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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