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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八


  汪氏庵僧

  徽州城外三裡,汪朝議家祖父墳庵在焉。紹興間,招僧恵洪住持。僧但飽食安坐,未嘗誦經課念,於供事香火亦極簡畧,僅能循循自守,不為它過,主家上下皆安之。凡厯歲二十,乾道二年病終,汪氏塟之於近山。元有大楮樹,鬱茂扶疎,數月後頓以枯死,繼生菌蕈,汪僕牧羊過之,見其肥白光粲,采而獻之主人。用常法煠治,味殊香甘,殆勝於肉。今夕摘盡,明旦複然,源源不窮,至於三秋。浸浸聞於外,或持錢來求掇買,悉拒弗與。又畏人盜取,乃設短牆闌護之。鄰人憤嫉,夜踰牆入,將空其根枿,楮忽作人言曰:「此非爾所得食,強取之必受殃災。我即昔時庵主也,坐虛受供施,不知慚愧,身沒之後,冥司罰為菌蕈以償。所以肥美者,吾精血所化也。今謫數已足,従此去矣。」鄰人駭而退,以告汪。汪猶不信,自往驗之,不復有菌,遂伐以為薪。(資福院僧顯章說。)

  希韓大正

  梁起道知虔州,有王宗愈者,由大理丞坐事送吏部,注雩都知縣。初到,詣郡參謁,既畢,當趨下循廊而出,梁以其方為朝士,且與之有舊,留使升車。王辭避不敢,梁呼其字曰:「希韓,不須如此。」言之再三,客將謂其官稱,即傳聲曰:「請希韓上轎。」客主皆解頤。梁雖賦性嚴毅,而察其愚野,不之問。李正之提點坑冶,巡厯廣西,過長沙,郡僚具迎牘,稱曰「提點大正」,葢不知其名,而亦誤以為官稱若寺正之類者。李怒,移文潭府治諸曹書吏。時張敬夫居於潭,其緘亦如是,府主劉共甫笑曰:「他人容或不曉,君何為爾?」張愧笑。及李至,引咎謝不敏焉。

  小樓燭花詞

  紹興十五年三月十五日,予在臨安試詞科第三場畢出院,時尚早,同試者何善伯明、徐搏升甫相率遊市。時族叔邦直應賢、鄉人許良佐舜舉省試罷,相與同行。因至抱劍街,伯明素與倡孫小九來往,遂拉訪其家,置酒于小樓。夜月如晝,臨欄望月,兩燭結花粲然若連珠,孫倡固黠慧解事,乃白坐中曰:「今夕桂魄皎潔,燭花呈祥,五君皆較藝蘭省,其為登名髙第,可證不疑。願各賦一詞紀實,且為它日一段佳話。」遂取呉箋五幅寘於桌上。升甫、應賢、舜舉皆謝不能,伯明俊爽敏捷,即操筆作《浣溪沙》一闋曰:

  草草杯盤訪玉人,燈花呈喜坐添春,邀郎覓句要竒新。 黛淺波嬌情脈脈,雲輕柳弱意真真,従今風月屬閒人。

  眾傳觀歎賞,獨恨其末句失意。予續成《臨江仙》曰:

  綺席留歡歡正洽,髙樓佳氣重重。釵頭小篆燭花紅。直須將喜事,來報主人公。 桂月十分春正半,廣寒宮殿蔥蔥。姮娥相對曲欄東。雲梯知不逺,平步躡東風。

  孫滿酌一觥相勸曰:「學士必髙中,此瑞殆為君設也。」已而予果奏名賜第,餘四人皆不偶。

  南康戲語

  汪仲嘉謫南康,寓處僧舍。嘗招郡僚宴集,營倡鹹在,有姓楊及李者,於羣輩中藝色差可采。理掾主李,戶掾主楊,席間時時相與嘲戲,理掾顧謂戶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固載之《魯論》,無用相笑也。」坐客哂之,而求所以為對者。教授麋麋周卿正與汪公對奕,麋爭劫思行,星子沈令従傍呫囁,汪曰:「我已有對矣:『傍觀者審,當局者迷。』」眾擊節歎賞,以為名對,各為之滿飲一觴。一時戲語,遂為風流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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