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夷堅志 | 上頁 下頁
三〇八


  張十萬女

  郢州京山境,地名辨頓,豪民張祥,雄於鄉閭,名田蔵鏹,金銀布帛,皆以億計,故里俗目之為十萬。紹熙初,巨盜桑伸橫行漢、沔間,所過赤地。張聞其且至,以貲財孥累之眾不能移避,於是整頓舍館,烹牛屠豬,多釀酒,先路邀迎之。桑甚喜,為之駐留。至於累月凶徒相隨,日夕醉飽,仍各有縑銀之贈。桑約飭丁寧,秋毫不犯。張有笄女,従簾下窺覘,桑見其少艾,欲得之,張不許,桑怒曰:「吾業為不義,殺人如踐螻蟻。今全爾一家,可謂恩恵,而眷惜一女子耶!」張懼,亟以嫁之。留既久,哨聚數萬眾,無物可食,遂盡戕其家,猶以妻故,收拾其骸,瘞於堂中,作大塚。掩畢而去,獨挈妻俱行。別一女,奔出外得脫,存亡消息,無複與人相聞。既四五十年,鄉人樵采山下者猶或見之於嵓穴中,容貌只如二十歲者。亦間至故居,隱隱有哭聲,到今猶然。為鬼為妖,或雲遇仙得道,皆不可知也。張屋基址尚存,有竒石髙丈餘,嵓壑穿穴,宛然天成。宣和時,花石綱欲取以入京,重不可移,亦會兵亂而止。今士大夫過,見之未有不瞻翫諮惜者。堂記石刻猶存,范謙叔所作。又有《蘭軒記》,朱子發所作。故屋唯門樓在,彼人徙以為東嶽行宮小殿,其大可知矣。(二事侄孫伋子中說。)

  贑州雷

  慶元元年三月二十七日,贑州大雷雨。贑丞張履信既受代,赴同僚餞席于縣治靜暉堂。日晡時,廷中忽有火球十數,旋轉上下,其勢可怖。坐者皆起曰:「迅雷風烈必變,此非吾曺所應髙會也。」相與散歸。至暮開霽,聞郡市一書鋪史林三者震死,左脅下有朱篆「三」字。是時憲司文吏劉昭在家晚飯,亦見火球滾踔於堂,徑入弟房內。弟亦小胥也,正登床視漏處。其妹在房,見朱衣神十餘輩,皆長丈許,睢盱往來。妹喪膽,盡力大叫救人,一神捽其髻以出曰:「不幹汝事。」則已相去一丈矣。雷斧従屋脊碎椽瓦而下,搦弟至門外首門限,然後擊破其腦。俄一婢亦殞於庖下。葢同死者三人雲。

  章僉判妻

  婺人章濤,徳文侍郎之子,娶永嘉盧氏,生一男。數歲之後,忽不飲食,初意其有所嫌惡,或小疾為梗,而起居笑語固自若。明日複然。章問之,不肯言。姑鄭夫人,出語譙詰,但斂袂唯唯。於是疑為祟魅,遍扣婢妾,乃知近嘗往後院遊觀,謂侍妾曰:「桃枝上有一顆如杯大,必甜美可食,為我摘取。」妾望之,滿樹累累皆常品,無所謂絶大者。盧氏自以竹作叉,夾取入手而為啖食之狀,女伴有同遊者皆訝之。自是日遂不食,猶時時飲酒涓滴及果實之屬,雖幹理家務如初,而與夫異寢。厯十五年後,並酒果不入口,唯飲冷水。又七年亦已之。紹熙五年,章僉書贑州判官,妻偕來,其弟越適為江西副都監,官舍在贑。越嘗病,更數醫弗愈,盧氏問疾,坐其榻,為按摩所患苦處。次日,宿痾如洗,始驗其感遇雲。張履信因邀同僚室家宴集,獨盧不肯來,時年七十矣。

  玉環書經

  章濤従外祖鄭亨仲資政入蜀,過京西道間,入一僧寺,舍宇極蕪陋。其傍有一堂,奉觀音龕像,左右列《華嚴經》數函,多散亂不全整。龕下有小抽替,試啟之,得小軸,乃朱書《金剛經》也。卷軸差不甚損,然已故暗,字畫勁楷可觀。展視其末,則雲「玉環刺血為皇帝書」。葢楊太真遺跡,血色儼然,非朱書也。鄭之子取而寳蔵之。

  信豐巨樟

  贑州信豐縣水南有端蔭亭,前兩巨樟,相去百余步,其髙拂雲,枝幹扶疎類煙霄中物,亭以故得名。紹熙癸醜之秋,贑境大水,至浸淫於縣鼓樓、兩樟之間,為所淘洗,露出一連理枝,自東徂西,長四十五丈,枝下去地丈許。葢其生已多厯年所,因水暴乃表見,遂為一邑竒觀。(右四事思順說。)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