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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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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端仁 顧端仁秀才,本河北人,後從父母來南,居於錢塘修文巷,未娶妻。一日,會食堂上,恍惚間見一少女,顏貌光麗,從外入,徑造其前,舉手掩食器。欲啐嚼而莫能,二親疑焉,問其故,托以他事,隱弗言,蓋以墮溺色愛。自是鬱鬱不樂,殆如癡人,而女子每夕必至。嘗獨行西湖畔,遇之,女前攬袂笑曰:「子念我乎?」顧作色叱之曰:「汝乃邪鬼爾,何念之雲!」女曰:「何由知我為邪?」曰:「適視汝行晝日中而無影,非陰魅而何?」女曰:「子既有疑心,試相隨詣四聖觀。」遂攜臂而往,洎入觀門,忽不見。盤泊良久而出,則立於道傍,顧誚之曰:「汝畏四聖,其邪可知。」女曰:「子未悟茲理邪,真聖亦婦人爾。」顧曰:「何謂也?」曰:「《道經》不雲乎:『太陰化生,水位之精。』」各大笑,複同塗往來。人訝其獨行獨語,然無敢問。須臾,邂逅友人張仲卿,女又避匿。顧始以告之,仲卿曰:「姑置鬼事,且同飲酒。」於是往旗亭酌飲。仲卿歌《杏花過雨》詞畢,女不知從何來,已坐顧右,顧生命置杯添酒。仲卿無所覩,噀唾不已,仍罵顧,以挾魍魎俱行,徑舎去,報其父。父驚懼,俟其還家,率之投閉門黃法師。黃持法罕出,故有此稱。黃曰:「此為妖孽所憑,必貓精也。明日當為誅絶。」先書二符授之。其夕,女不至。迨旦,黃又與三符,使佩其一,焚其一,以一榜於門,遂絶不復來。經數月,因送喪車於菜市門外歸仁寺,女蹁躚而入,咄曰:「汝太無情,使黃法師害我。今三符皆在我手。」展示之。顧曰:「此非吾之意,迫于父命耳。」女曰:「汝若不說,父何由知我?亦不怨汝,但從我行。」纔到市橋,顧遽跨欄赴水,適有草船在下,急拯之,獲免。詢其所以,曰:「但見美人相引,造于一宮宇,赫奕如王居。正擬縱游,而蒙諸君喚回,殊為耿耿。不料幾淪幽趣,救獲餘生,恩有所自矣。」然浸抱迷疾,少時而殂。 聶公輔 聶公輔,博州髙唐縣人。家本南劉鎮,徙于北郭。富有倉箱之積。性好鬼神,凡有所往,無論路逺近事大小,必扣諸神,神以為可則行,不然則已。又酷信巫祝,奉淫祠尤謹敬。歲月滋久,禱請多不驗,於是懈怠之心生,翻成毀悖。嘗以六月正午坐堂上,僕妾在傍,忽聞訶叱聲,注目凝視,見數少年,黃衫小帽,玉帶緑鞾,振袖過庭下,人物才尺許,而厯厯可觀。聶震駭,呼家眾悉至,所覩儼然,皆驚走出外。少年者冉冉騰空駕雲。顧從吏以線一縷,系通紅炭一挺,長三尺,置於屋上。其去稍逺,聶遣僕升梯取之,炭洞赫不可向邇,而一線自若。繼此後百怪競作,中夜車馬憧憧,蠟炬旁羅,照耀奪晝。鄰里聚觀如織,殊不能止。雖邀善法者考治,莫能絶。擾擾累月,聶不勝愁撓,遂得疾,竟至不起。 董成二郎 董成二郎者,居楚州北堰蝦疃巷,以商販斛鬥自業。賦情險僻,而面狀冷峭,有不可犯之色,裡巷無不惡之。紹興庚午歲夏五月,陰雨大作,董正坐中庭,方具飯,天氣陡暗,霹靂一聲,火光赫然,覺有巨物墮地,視之,乃一大雹,髙三四尺,上有二竅空洞,形如耕犁之偃土者在坐側,盡室褫怖,亟邀道士建醮以禳之。自是得氣疾,不能食,奄奄半歲。一夕,月下見一白鵝其大比常一倍,從砌間飛入房中。妻執炬訪求,無所覩,而董以此時殂。既斂,家人用俚俗法,篩細灰於灶前,覆以甑,欲驗死者所趨。旦而舉之,二鵝足跡儼立於灰上,皆疑董墮畜類。其家日以淪敗,妻女至為娼雲。 管秀才家 信州永豐縣管村,皆管氏所居。淳熙七年秋,有恠興于某秀才家,幻變不常,或為男子,或為婦人,拋擲磚石,佔據堂宇,污穢床席,毀敗什物,不勝其擾。喚巫師驅逐不效,又命道士醮禳,複邀迎習行法者,各盡術追究,雖即日稍若暫息,迨去則如初。前後若是者屢矣。管益患之,乃多萃道流,設壇置獄,劾治甚峻,羣恠不為動,厲聲詬罵於室中曰:「汝幾個科頭漢,討得錢足了。我不怕汝!」皆知其不可為,相與謝去。久之,化一美女,夜造僕夫寢處,欲加衒惑,僕知為魅也,而庸奴貪色,竟留與接。凡厯數夕,極綢繆婉孌之欵,然終慮其致禍,陰磨刺刃以待之。迨複至,盡力斷其首,攜出外,呼告眾曰:「我已殺鬼。」管氏之人爭來觀看,蓋一大狸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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