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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武唐公

  武唐公者,本閬州僧官,嗜酒亡賴。嘗夜半出扣酒家求沽,怒酒僕啟戶遲,奮拳揕其胸,立死。逾城亡命,迤邐至台州國清寺,自稱武道人。素精醫技,凡所拯療用藥皆非常法,又必痛飲鬥餘,大醉跌宕,方肯診視,然疾者輒瘉。後浪遊衢州江山縣,豪族顏忠訓之妻毛氏,孕二十四月未育。武乘醉欲入視,顏曰:「道人醉矣,須明旦可乎?」武曰:「吾自醉爾,病人不醉也。」遂入,又呼酒數升,乃言曰:「賢室非妊娠,所感甚異,幸其物未出,設更半月,殆矣。吾請言其證:平生好食雞,每食必遣婢縛生雞于前,徐觀其死,天明一飽食,終日不復再飯。審如是乎?」顏生驚曰:「誠然。」武與約,索錢至二十萬,始留藥一服,戒家人預備巨缽及利刃,曰:「即餌藥,中夕腹痛,當喚我。」如期,果大痛,急邀之入。入則毛氏正產一物,武持刃斷為兩,覆以缽,命婢掖孕者起,繞房行。明旦,啟缽視之,蓋大鱉也。首足皆成全形,目亦開,特為膜所絡,動轉未快,故不能殺人。顏生敬謝,欲償元約,且以所主酒坊與之。皆笑不取,曰:「吾特戲君耳。」建炎中卒于國清,年八十餘歲。國清僧道益從其學醫,話此事。

  孔都

  饒州獄卒孔都,素與酒家婦人遊。一日過其門,用他故爭鬩,郡牙校夏生適見之。明晨,婦人訴于郡,夏生頗左右之。孔受杖,心銜其事。後數日出,至冰平監之東,欲買酒,而夏生又先在彼,望見孔入,從後戶佚去。孔徑回,抵贍軍庫,以私醞告官。官乃追賣酒人,並比鄰送獄。獄成,釀者坐徒刑,且籍產拆屋,四鄰皆均賞錢。夏生亦被罪。釀者當出賞百餘千,無以償,至於鬻其女。不勝怨,率鄰人共詣東嶽行宮,具訴孔夏私隙遷怒破其家,祈神為主。是日,孔在家,忽震恐不自持,呼妻子及裡人聚坐,過夜半,乃言:「遭十餘人見捕,賴此間党盛,今舍去矣。」天未曉,索衫著出,曰:「當往獄官廳。」是晚不還家。曆五日,或言有溺死於澹津湖者,孔妻驚疑必其夫,及廂官澇出屍,果也。蓋孔挾一時之忿,致諸家撓壞如此,故神殛之雲。淳熙元年四月也。

  白崖神

  梓潼射洪縣白崖陸使君祠,舊傳雲姓陸名弼,終於梁瀘州刺史,今廟食益盛。政和八年十月七日,蜀人迪功郎郭畤自昌州歸臨卬,過宿瀨川驛,夢為二吏所召。行數裡,至官府,極宏麗,廳事對設二錦茵,廷下侍衛肅然。頃之,朱紫吏十輩擁一神人,紫袍金帶,引畤對立。畤愕眙未及言,神顧曰:「且易服。」乃退如西廡。吏雲:「王自言與君有同年家契,當受君拜,曷為不言?王甚不樂。」畤曰:「王為誰。」曰:「射洪顯惠廟神,昔年瀘南安撫使英州刺史王公也。其子雲,今為簡州守。」畤始悟與雲實同年進士,甚懼,曰:「然則欲謝不敏,且致拜,可乎?」吏曰:「可。」再揖至茵次,通敘委曲,因再拜。神喜,跪受勞問,如世間禮,遂就坐。神曰:「吾入蜀逾二紀矣,曩過陸使君廟,留詩曰:『瀘洲刺史非遷謫,合是龍歸舊洞來。』一時傳誦,指為警策。暨以言事得罪,棄官謝世,獲居於此,獨恨王氏族人無知者。藉子之簡州,告吾兒。」畤敬諾,寤後六日,至簡池,謁太守弗獲,不得告。明年,過資州,複夢神召見,責其食言,畤愧謝,神曰:「是行必為我言之,吾近數有功於民,不久亦稍增秩禮命矣。」畤既覺,兼程至簡,以手書達所夢。太守感泣,訪手澤於家而得其詩。王公名獻可,字補之,自文階易武,仕至諸司使英州刺史知瀘南而卒。豈非代陸公為白崖神乎?龍歸洞之事,見於廟記。宣和六年,宇文虛中與雲同在河北宣撫幕府,為作記雲。

  慈感蚌珠

  大觀中,湖州人邵宗益買蚌於市,烹而剖之。其一有珠,宛然羅漢像,偏袒右肩,短首左顧,衣紋畢具。觀者敬駭,遂奉以歸慈感寺。寺僧櫝藏,客至必出示。葉少蘊作詩雲:

  九淵幽怪舞垂涎,遊戲那知我獨尊?
  應跡不辭從異類,藏身何意戀窮源。
  歸來自說龍宮化,久住方驚鷲嶺存。
  此話須逢老摩詰,圓通無礙本無門。

  一時名流屬和甚眾。曾公袞(紆)雲:

  不知一殼幾由旬?能納須彌不動尊。
  疑是吳興清霅水,直通方廣古靈源。
  月沉濁水圓明在,蓮出污泥寶性存。
  隱現去來初一致,莫將虛幻點空門。

  此寺臨溪流,建炎間,兩浙提刑楊應誠與客傳玩,不覺越檻躍入水中。四坐失色,亟禱佛,求之于煙波杳茫之間,一索而獲。(葛常之立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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