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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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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堅丙志卷第十四(十三事) 張五姑 外舅女弟五姑,名宗淑,自幼明慧知書,既笄,嫁襄陽人董二十八秀才。董懦而無立,淑性高亢,庸奴其夫,鬱鬱不滿,至於病瘵。靖康之冬,郭京潰卒犯襄鄧,董死于漢江。明年,淑從其母田夫人至南陽,飲酒笑嬉,了不悲戚。宿痾亦浸瘳。方自欣慶,一旦,無故嘔血,鬥餘不止,心疑懼,使呼□□□□□□□語曰:「和中不可再嫁,嫁當殺汝。」和中蓋淑字,雖家人皆不知之。淑識其聲為故夫,叱曰:「我平生為汝累,今死矣,尚複繳繞我。使我再歸它人,何預汝事?」巫無語而甦,淑固自若。會外舅來南,挈與偕行,至揚州,謀婿,將以嫁王趯。淑曰:「一生坐文官所困,不願再見之,得一武弁足矣。」遂適閤門宣贊舍人席某。時二年五月,董氏喪制猶未終。其冬,席生又死於盜。淑隨母兄度江,寓溧陽。三年三月晦,夢席生自牖捽其頭,覺而項痛,丹瘤生左頰,臥病逾月,昏昏不能知人。二嫂往視之,笑曰:「姑夫恰在此,聞妗妗至,去矣。」問為誰?曰:「二十八郎也。」自是但與董交語,以至於亡。明年,其母在達州,夢淑與人聚博於樓上,猶如在生時。母責之曰:「賭博從曉連夕,豈是女子所為事?」淑忿怒,化為旋風,逐母至床,母驚號曰:「鬼掣我!」子婦急起視,則身已半墮地,明日不能起,兩月而卒。 宜都宋仙 宣和中,外舅為峽州宜都令,盛夏不雨,遍禱諸祀無所應。邑人雲:「某山宋仙祠極著靈響。」乃具饌謁其廟。財下山,片雪已起於山腹。方烈日如焚,忽大雷雨,百里霑足。邑人戴神之賜,相與出錢葺其廟,而莫知仙之為男為女,考諸圖志,問於父老,皆無所適從。外舅晝寢,夢大輿自外來,幡蓋麾旄,儀物頗盛,巍然高出於屋。私念言:「縣門卑陋,安能容此?」轉眄間已至廷中。跂而窺之,則婦人晬容襐飾坐其內,驚起欲致敬,倏然而寤。乃命塑為女仙象,未及請廟額而移官去雲。 劉媼故夫 唐州人張文吉,下世十餘年。妻劉氏,年且八十,白晝逢故夫,挽其衣使行,曰:「相與歸去,無為久住此。」相持不解,劉遂僕地。其季子至前,掖張翁使去,曰:「困吾母如是,何也?」又扶嫗起立,然後去。嫗長子及婦孫輩,見老人乍僕乍起,趨視之,歷歷聞其言。時季子亦死久矣,鹹憂懼,知為不祥。未幾,嫗死。 錫盆冰花 外舅清河公,紹興六年,以中書門下省檢正官,兼都督府諮議軍事,往淮西撫諭張少保軍,留家于建康。十二月十五日生辰,家人取常用大錫盆洗滌,傾濁水未盡,盆內凝結成冰,如雕鏤者。細視之,一壽星坐磐石上,長松覆之,一龜一鶴分立左右,宛如世所圖畫然。外姑劉夫人命呼畫工寫其狀,工所居遠,比其至,已消釋矣。自是無日不融結,佳花美木,長林遠景,千情萬態,雖善巧者用意為之,莫及也。迨春暄乃止,而外舅有兵部侍郎之命。(《春渚記聞》有葛□之[注:《春渚記聞》卷二作「萬延之」]一事,甚相似。) 王八郎 唐州比陽富人王八郎,歲至江淮為大賈,因與一倡綢繆,每歸家必憎惡其妻,銳欲逐之。妻,智人也,生四女,已嫁三人,幼者甫數歲,度未可去,則巽辭答曰:「與爾為婦二十餘歲。女嫁,有孫矣,今逐我安歸?」王生又出行,遂攜倡來,寓近巷客館。妻在家稍質賣器物,悉所有藏篋中,屋內空空如窶人。王複歸見之,愈怒曰:「吾與汝不可複合,今日當決之。」妻始奮然曰:「果如是,非告於官不可。」即執夫袂,走詣縣,縣聽仳離而中分其貲產。王欲取幼女,妻訴曰:「夫無狀,棄婦嬖倡,此女若隨之,必流落矣。」縣宰義之,遂得女而出居於別村,買缾罌之屬列門首,若販鬻者。故夫它日過門,猶以舊恩意與之語曰:「此物獲利幾何?胡不改圖?」妻叱逐之曰:「既已決絕,便如路人,安得預我家事?」自是不復相聞。女年及笄,以嫁方城田氏,時所蓄積已盈十萬緡,田氏盡得之。王生但與倡處,既而客死於淮南。後數年,妻亦死。既殯,將改葬,女念其父之未歸骨,遣人迎喪,欲與母合祔。各洗滌衣斂,共臥一榻上,守視者稍怠,則兩骸已東西相背矣。以為偶然爾,泣而移置元處,少頃又如前。乃知夫婦之情,死生契闊,猶為怨偶如此。然竟同穴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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