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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夷堅丙志卷第八(十二事)

  無足婦人

  關子東說,其兄博士演在京師,見婦人丐於市,衣敝體垢,無兩足,但以手行,而容貌絕冶。有朝士見而悅之,駐馬問曰:「汝有父母乎?」曰:「無。」「有姻戚乎?」曰:「無。」「能縫衽乎?」曰:「頗亦能之。」朝士曰:「與其行乞棲棲,孰若為人妾?」斂眉歎曰:「形骸若此,不能自料理。若為婢子,則役於人者也,安能使人為己役乎?且誰肯用之?」士歸語其妻,妻亦惻然。取致其家,為之沐浴更衣,調眂其飲食,授以針指,敏捷工緻,一家憐愛焉,士亦稍與之昵。居一年許,出遊相國寺,遇道人,駭曰:「子妖氣甚盛,奈何?」士以為誑己,怒不應。異日,再見,曰:「祟急矣!子其實語我,我無求於子也。家豈有古器若折足鐺鼎之屬乎?」曰:「無之。」問不已。士不能掩,始以妾告。曰:「是矣,是矣。亟避之!明日宜馳往百裡外,藉使不能及,姑隨日力所至。托宿,深關固拒,中夜聞扣戶者,無得開,或可以免。舍是無策也。」士始怖,不謀於家,假良馬,盡日極行。逼暮,舍於逆旅。歇未定,道上塵起,旗幟前驅,一偉丈夫乘黑馬亦詣焉,長揖而坐,指一房相對宿,略不交談。士愈懼,閉戶不敢寢。夜艾,外間疾呼曰:「君家忽值喪禍,令我持書來。」時燈火尚存,自隙窺覘,乃無足婦人,負兩肉翼,翼色正青,士駭汗如雨。偉人遽撤關出,揮劍擊之,婦人長嘯而去。明旦,士起見偉人,拜而謝之曰:「微尊官,吾不知死所矣。敢問公為誰?」曰:「子識我乎?乃相國寺道人也。曩固告子矣。我即子之本命神,以子平生虔心奉我,故來救護。」言訖,與車馬皆不見。

  胡秀才

  薑補之(師仲)在太學,與胡秀才同舍。胡指上病贅疣,欲灼艾去之。或告曰:「今日人神在指,當俟他日。」胡不以為信,遂灸焉。七日而創發,皮剝去一重,見人面在中,如鏡所照。惡之,亟覆以膏,又七日,稍愈,癢甚,因爬搔,皮起,人面如故。曆四十餘日,創益大,且痛,竟不起。

  趙士遏

  武功大夫閤門宣贊舍人黃某,為江東兵馬鈐轄。紹興二十二年正月秩滿,將歸弋陽,過池州,值雪小留,郡守假以教授廨舍,遇舊同官趙士遏。趙訝其顏色青黑而欬不已,語言動作,非複如疇昔時,從容問所苦。黃愀然久之,曰:「吾家不幸,祖傳瘵疾,緣是殞命者,世世有之。自半年來,此證已萌芽,吾次子沆亦然,殆將死矣。」遂悲傷出涕。趙曰:「每聞此疾可畏,間亦有愈者,而不能絕其本根。吾能乙太上法籙治之,但慮人不知道,因循喪軀。公果生信心,試為公驗。」於是焚香書符,以授黃及沆,使吞之。吞未久,遍手指內外皆生黃毛,長寸餘。趙曰:「疾深矣,稍複遷延當生黑毛,則不能救療。今猶可為也。」於是擇日別書符,牒城隍,申東嶽,奏上帝。訖,令黃君汛掃寓舍之西偏小室,紙糊其中,置石灰於壁下,設大油鼎一枚,父子著白衣,閉門對床坐。吞符訖,命數童男秉燭注眂。有頃,兩人身中飛出黑花蟬蛾四五,壁間別有蟲,作聲而出,或如蜣螂,如蜘蛛,大小凡三十六,悉投沸鼎中,臭不可聞,啾啾猶未止。繼一蟲細如絲發,蜿蜓而行,入于童袖間,急捕得,亦投鼎中,便覺四體泰然,了無患苦。黃氏舉室歡異,知其靈驗,默禱於天,願為先世因此疾致死者,作九幽大醮,拔度之。未醮數日,黃之妻夢先亡十餘人,內有衣皂小團花衫者,持素黃籙白簡來拜謝曰:「汝救我則我救汝。」妻覺,以告夫。黃泣曰:「衣小花衫者,吾父也。吾父死于兵戈中,衣服不備,但得一衫以殮。夢中所見者,真是矣。」遂以二月朔設醮于天慶觀。是夕,陰雲四垂,雨意欲作,中夜隱隱聞雷聲,所供聖位,茶皆白如乳。道眾恐雨作不能焚詞,既而至五鼓,醮事畢,雨乃大至。黃氏曆世惡疾,自此而絕。士遏字進臣,時右朝請大夫魏彥良通判池州,為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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