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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盱眙道人

  紹興三十年,楊抑之(抗)為盱眙守。有道人不知所從來,能大言,談人禍福或中,楊敬之如神,館於郡治之東齋。每招寮屬與共飲,道人時時舉目旁視,類有所睹。春夜過半,楊之子恂婦將就蓐,恂出外喚人呼乳醫,過東齋,聞道人在室內與客語。及還,又見其送客出,隱隱有黑影自南去,固已怪之,忽前揖曰:「尊公已出廳,吾將往謁。」恂曰:「方熟睡未起也。」咄曰:「燈燭羅陳,賓客滿坐,君何以戲我?」恂止之不可,遂還舍。明日,白其父,父猶謂其與異人相過,戒勿輕言。後半月,宿直者早起,齋門已開,而道人不見。急尋之,乃在齋北叢竹間,以帶自絞死矣,始知前所見皆鬼祟也。蔣德誠(天祐)時為通判,親見之。

  牛觸倡

  桂林之北二十裡曰甘棠鋪,紹興十六年,方務德(滋)為廣西漕,桂府官吏皆出迎候,營妓亦集於鋪前,散詣民家憩息。一黃犢逸出欄,群倡奔避。牛徑於眾中觸一人,以角抵其腹於壁,腸胃皆出,即死。牛發狂掣走入山,裡正與士兵數十人執弓弩槍杖逐之,凡兩日,乃射死。倡之姓名曰甘美。自後風雨陰晦之夕,人皆聞其冤哭聲,歷數年方止。

  嚴州乞兒

  嚴州東門外有丐者坐大樹下,身形垢汙,便穢滿前,行人過之皆掩鼻。李次仲(季)獨疑為異人,具衣冠往拜,丐者大罵極口,次仲拱立不敢去。忽笑曰:「吾有一詩贈君。」即唱曰:「緣木求魚世所希,誰知木杪有魚飛。乘流遇坎眾人事。」才三句,複雲:「你卻不。」次仲懇求末句,又大罵,竟不成章。明年,紹興甲子歲,嚴州大水,郡人連坊漂溺,死者甚眾,而次仲家居最高,獨免其禍,始悟詩意及「你卻不」之語。(次仲說。)

  食牛詩

  秀州人盛肇,居青龍鎮超果寺,好食牛肉,與陳氏子友善。陳嘗遣僕來約旦日會食,視其簡,無有是言,獨於勻碧箋紙一幅內大書曰:

  萬物皆心化,唯牛最苦辛。

  君看橫死者,盡是食牛人。

  肇驚嗟久之,呼其僕,已不見。旦而詢諸陳氏,元未嘗遣也。肇懼,自此不食牛。(趙綱立振甫說。)

  海島大竹

  明州有道人行乞于市,持大竹一節,徑三尺許,血痕涴其中。自雲本山東商人,曾泛海遇風,漂墮島上,登岸縱目望,巨竹參天,翠色欲滴,歎訝其異,方徘徊賞翫,俄有皂衣兩人來,雲:「尋汝正急,乃在此耶。」答曰:「適從舟中來,尚不知此為何處,何為覓我?」皂衣不應,夾捽以前,滿路嶄峭,如棘針而甚大,刺足底絕痛,不可行。問其人,曰:「牛角也。」益怪之。複前行,至一處,主者責曰:「汝好食牛,當受苦報。」始大恐,拜乞命,曰:「請今後不敢。」主者曰:「汝既悔過,今釋汝。可歸語世人,視此為戒。」曰:「有如不信,以何物為驗?」主者顧左右,令截竹使持歸。便見兩人攜大鋸趨人林中,少頃而竹至,鮮血盈管,下流汙衣。雲:「方鋸解囚未了,聞呼即至,不暇滌鋸也。」遂持竹回舟。既還家,即棄妻子,辭鄉里他適,而溷跡丐中。趙振甫屢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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