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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夷堅乙志卷第十一(十三事)

  玉華侍郎

  莆田人方朝散,失其名。政和初為歙州婺源宰,病熱困臥,覺耳中鏘鏘天樂聲,少焉有女童二十四輩,各執旌纛幢幡至前。俄采雲從足起,荏苒飛騰,瞬息間到一城。城中大樓明奐高潔,金書其門曰「太華之宮」。正中設榻,使就坐,侍女列立。長髯道士乘雲至,碧冠霞衣,執玉圭,直前再拜。方驚起欲致答,道士拱手言:「某于先生,役隸也,願端坐受敬。」拜畢,跽白曰:「碧落洞玉華宮莫真君敬問先生。瑤台一別,人間甲子周矣。嗣見有日,欽遲好音。」方懵然不知所答。道士曰:「下土溷濁,能移人肺腸,先生應已忘前事,今當縷陳之。先生,唐武后時人也。生於冀州,能屬文,而嗜酒不檢,浮沉裡中。時河北大疫,死者如亂麻。先生書所得藥方揭於通衢間,病者如方治之,即愈。由此相傳益廣,所活不可計。夢中有人告曰:『子陰德上通於天,上帝嘉其功,當以仙班相召。』先生素落魄,且自恃將為天人,愈益放誕,竟以狂醉墮井死。死後久之,乃用前功得召見于白玉樓,蓋李長吉所作記處也。時有四人同召,當試文一首,帝自書《大道無為賦》為題,先生有警句曰:『帝鑿竅而喪魄,蛇畫足而失杯。』帝覽之大喜,擢列第一,拜為修文郎,專以文字為職。繼有玉華侍郎之命。同寮十八人,皆上清仙伯也,每侍帝左右,出則陪從金輿。嘗曉幸紫霞宮,宮人不知輦至,或晚起,才畫一眉,即趨出迎謁。帝顧之笑,命諸侍郎賦詩。先生卒章雲:『曉妝不覺星輿至,只畫人間一壁眉。』帝吟諷激賞。卒以恃才怙寵,為眾所嫉,下遷群玉外監。既陛辭,帝曰:『群玉殿乃吾圖書之府,非卿文學出倫,未易居此。』是後宴見稍疎。一日,帝與諸仙遊瑤圃,思先生之材,遣使來召。先生辭以疾,獨與侍女宋道華泛舟池上,執手眷眷,有人間夫婦之想,為使者所劾。帝批其奏曰:『男為東家男,女為西家女,皆謫墮人世。』道華生於蜀中,而先生乃為閩人。先生既登第,為邵武判官日,帝命召還。有不相樂者奏雲:『邵武分野炎氣方重,須此人仙骨以靜之。』乃止。近已有詔,更一紀複故職。莫真君乃代先生為侍郎者,懼塵世易流,又有他過,則仙梯愈不可攀,故遣弟子來,鄭重達意。」宋道華者先已得歸正,持寶幢立於側,拜而言曰:「人世紛綸,真可厭苦。若得再入碧落洞中,望見金毛師子,千秋萬歲永無閑思念也。」方君聞兩人語,始瞿然如有所省。道士及眾女皆謝去。遍體汗流,遂寤,蓋已三日。即召會丞尉及子孫,曆道所見,遂申郡乞致仕,時年六十有二。後不知所終雲。先君頃于鄉人胡霖卿(涓)處得此事。亦有人作記甚詳,久而失去。詢諸胡氏子及婺源人,皆莫知,但能道其梗概如是。今追書之,複有遺忘處矣。

  永平樓

  饒州永平監樓,南臨番江。紹興三十二年,會稽陸瀛、毗陵張抑居官舍,晚飲微醉,同登樓,憑欄立,傍無侍史。方縱談呼笑,有婦人不知所從來,立於兩人中間,亦憑欄笑曰:「爾兩人在此說甚事?」未及答,已無所睹,皆大驚悸,急下樓。後不敢複往。(郭絜己說。)

  唐氏蛇

  唐通道於會稽所居治松棚,畢,俯見短枝出地二寸許,以為松也,將拾棄之,其物蠢蠢有動態,拔之不出。呼童發土取之,則漸大,凡深數尺,蓋一異蛇也。尾細如箸,其身乃粗大與人臂等,至頭複甚小,與尾相稱,越人皆所不識。予《前志》有融州蛇事,與此相反雲。(唐說。)

  鞏固治生

  方城人鞏固者,以機數治生。其鄰周氏素富,一旦,男子相繼死,但餘一老媼並十歲孫。固置酒延媼,以善言誘訹之,開以利害,曰:「媼與孫介處,而挾田宅貨財自衛,是開門揖盜之說也。曷若及身強健時,盡貨於我?我當資給媼終老,育而孫使成人,若何?」媼大喜,以賤價求售,其直不能什二。固才得之,即逐使離業,而盡室徙居之。徙之日,命數僧具道場慶謝。至夜半,大聲從井中出,旋繞滿宅,到曉乃止。固竟居之。甫一歲,虜人犯唐州,鞏氏數十口皆死其處,無一得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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