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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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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兵初定新疆,市廛尚覺寥落。洎乎歲久,商賈雲集,有號義聚者,典肆之所肇始也。肆中傭人,失其名,年僅二十許,傭於肆主有日矣。戊子秋杪,因腹急出肆大解。時當初創,城郭而外無居民,荒榛斷梗之旁,隨在皆可。某方踞地而遺,俄聞叢莽中有笑聲。 視之,則一美婦人,裳紅而衣綠,亦蹲踞與之相對。且嗤曰:「予在此,渠何旁若無人?」某愕然,謂為民家婦,不及竣事而起。行後卻顧,見婦亦冉冉徑穿荒草而去,心始安。數日又往,婦仍先在,與某相視而笑,絕無羞縮之態。某揣其可挑,先投以言,欣然容納,遂就城隅僻處野合而散。 某歸肆,至夕獨臥一室,夜半,婦忽自至,悄然無聲。某已為所蠱,遂不審厥由來,共歡好,倍極綢繆。詢其姓,曰「訾氏」。叩其居址,堅不肯言,惟曰:「君得與婦相伴,亦足矣,何問其他?」及曉,披衣先起,匆匆自去,肆中亦無人知。自是無虛夕,來輒歡會,旬日後,典中諸人視某容漸枯槁,飲食亦銳減於前,頗疑之,而不意其有是也。已而遂病怔忡,少記善忘。某素司簿籍,凡典物之出入,纖悉必登。至是紛如亂絲,又多所遺漏。肆主始疑訝,將遣之行。某哀懇再四,姑留以觀其後。 乃未二日,故態復萌,遂決意去之。某有兄亦傭于他肆,聞之亟來乞留,言次輒泣下。肆主哀之,遂不復遣,置酒與其兄共飲。眾因詰某以致病之由,初猶隱諱,及兄呵責至再,乃吐其情。眾聞之駭然,以為鬼也。但查戶民,從無訾姓,益更惝怳不定。至夜,乃留其兄伴弟,婦竟不來。及兄以事歸,婦又夜至,相見倍加款曲,某不能拒,仍納之。晨起,眾見某神色有異,知又為鬼迷,遂共謀徙其臥具於神廚之下。所祀者,關聖帝也,婦之跡果渺然。 次夕,主人慮肆後空寂,議令他人宿其中。至夜,釜鬻雷鳴,門窗風吼,竟夕不能寐。又更以一人懷刃而臥,聞聲即起而捉之,都無所見。臥則笑聲吃吃,兼擊面杖,作揶揄狀,又複不勝其擾。眾中有黠者,謀使某仍臥故處,婦若至,以嗽為號,眾往逐之,必得其蹤跡。某不得已,從其言,眾皆不寐,靜以俟之。至夜,聞某大嗽,乃明炬持械,喧噪而往。及戶外,猶聞調笑聲,破扉徑入,則唯某偃息在床,室中更無一人,益驚異之。眾退,而婦返舍,慍謂曰:「予雖犯多露至此,然亦婦人也,何來妄男子,使人心膽俱落矣。」 因刺刺怨恨不休。某撫慰之,乃解衣同夢,侵晨始去。某亦不再隱,詰朝悉以告眾。眾曰:「我輩太匆忙,反誤乃事。今夜須俟其就寢,子始嗽,且力揪其衣,予等往捕之。渠白身將不能遁,怪可以獲。」某又如其教。宵深,婦來,某與之款洽倍逾疇昔。迨其寢定,乃大嗽,且攬其裾於裀褥下,而軃身以壓之,儀若熟寐者。及眾哄然前往,聞室中作惶急聲曰:「暴客又來,亟以衣予我,奈何鼾睡如死耶?」眾聞而益噪,婦聲益急。良久,嗤然如裂帛,則已絕裾而逸矣。眾人視某,猶力撳其衣。驗之,得紅裳半幅於衾側,蓋以楮為之也,某因咋舌不能收。明日,傳示於人,多有見之者。其兄又浼人為文,投首于城隍司,怪遂絕,某亦尋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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