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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師錄(2)


  燕

  襄陽衛敬瑜早喪。其妻,霸陵王整妹也,年十六,父母舅姑咸欲嫁之,誓不許,截耳置盤中為誓,乃止。戶有燕巢,常雙來去,後忽孤飛。女感之,謂曰:「能如我乎?」因以縷志其足。明年複來,孤飛如故,猶帶前縷。女作詩曰:「昔年無偶去,今春猶獨歸。故人思既重,不肯複雙飛。」自爾春來秋去,凡六七年。後複來,女已死,燕繞舍哀鳴。人告之葬處,即飛就墓,哀鳴不食而死。人因瘞之於旁,號曰「燕塚」。

  元貞二年,燕人柳湯佐家,雙燕巢梁。一夕,家人持火照蠍,其雄驚墜,貓食之。雌朝夕悲鳴,哺雛成翼而去。明年,雌獨來。人視巢中有二卵,疑其更偶,徐伺之,則二殼耳。春秋來去,凡六載皆然。

  夏氏子見梁間雙燕,戲彈之,其雄死,雌者悲鳴逾時,自投於河,亦死。時人作《烈燕歌》。

  郁七家有燕將雛,巢久忽毀。鄰燕成群銜泥,去來如織,頃刻巢複成。明日遂育數雛巢中,乃知事急燕來助力者。

  鸚鵡

  宋高宗時,隴山人進能言鸚鵡,高宗養之宮中。一日問曰:「爾思鄉否?」曰:「豈不思爾?思之何益?」帝遣中貴送還隴山。數年之後,使過其地。鸚鵡問曰:「上皇安否?」曰:「崩矣!」鸚鵡悲鳴不已。

  關中商人,得能言鸚鵡於隴山,愛而食之甚勤。偶事下獄,歸時歎恨不已。鸚鵡曰:「郎在獄數日,已不堪;鸚鵡遭閉累年,奈何?」商感而放之。後商同輩有過隴山者,鸚鵡必于林間問曰:「郎無恙否?幸寄聲,幸寄聲!」

  李邁庵自記:自滇遊回,有僕染瘴而死。僕攜有二鸚鵡,流淚三日不休,亦死。

  鸛

  高郵有鸛,雙棲于南樓之上。或弋其雌,雄獨孤棲。旬余,有鸛一班,偕一雄與共巢,若媒誘之者。然竟日弗偶,遂皆飛去。孤者哀鳴不已,忽鑽嘴入巢隙,懸足而死。時遊者群客見之,無不嗟訝,稱為「烈鸛」,而競為詩歌吊之,複有「烈鸛碑」。

  衛衙梓巢鸛,父死于弩。頃之,眾擁一雄來,匹其母。母哀鳴百拒之。雄卻盡啄殺其四雛。母益哀頓以死。群凶乃挾其雄逸去。

  某氏園亭中,有古樹,鵲巢其上,伏卵將雛。一日,二鵲徊翔屋上,悲鳴不已。頃之,有數鵲相向,鳴漸益近,百首皆向巢。忽數鵲對喙鳴,若相語狀,颺去。少頃,一鸛橫空來,閣閣有聲,鵲亦尾其後。群鵲向而噪,若有所訴。鸛複作聲,若允所請。瞥而上,搗巢,銜一赤蛇吞之。群鵲喧舞,若慶且謝者。蓋鵲招鸛搏蛇相救也。

  華亭董氏,庭前有虯松一株,枝幹扶疏,亭亭如蓋,有雙鸛結巢其顛。後雄被彈死,其雌孑然獨處,日夕哀鳴,越數日亦死。

  泰州鹽場僧寺,樓窗外樹上,有鸛巢焉。雌鸛伏卵其間。村民伺雄覓食,潛以鵝卵易之,鸛不知也。久之,雛破卵出,則鵝也,雄鸛訝其不類,謂雌與他禽合,怒而噪之。雌者亦鳴不已。既而雄者飛去。少頃,諸鸛群集,視其雛,咸向雌而噪。雌者無以自明,以喙鑽牆隙死。吳嘉紀野人作詩紀其事。

  黃鶯

  有人取黃鶯雛養於竹籠中,其雌雄接翼曉夜哀鳴於籠外,則更來哺之;人或在前,略無所畏。積數日不放出籠,其雄雌繚繞飛鳴,無從而入,一投火中,一觸籠而死。剖腹視之,其腸寸斷。

  鴛鴦

  成化六年十月,鹽城天縱湖漁父,見鴛鴦甚多。一日,弋其雄者烹之,其雌者隨棹飛鳴不去。漁父方啟釜,即投沸湯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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