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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張思光嘗詣吏部尚書何戢,誤通尚書劉澄融,下車,入門,曰:「非是。」至戶外望澄,又曰:「非是。」既造席,視澄曰:「都非是。」乃去。

  盧思道聘陳,陳主用觀世音語弄思道曰:「是何商人,賚持重寶?」思道即以觀世音語報曰:「忽遇惡風,漂墮羅刹鬼國。」陳主大慚。

  陸余慶為洛州長史,善議論事,而謬於判決。其子嘲之曰:「陸余慶筆頭無力嘴頭硬,一朝受訟詞,十日判不竟。」送案褥下。余慶得之曰:「必是那狗!」遂鞭之。時嘲之曰:「說事喙長三尺,判事手重五斤。

  郭功父過杭州,出詩一軸示東坡,先自吟誦,聲振左右;既罷,謂坡曰:「祥正此詩幾分?」東坡曰:「十分。」祥正驚喜問之。坡曰:「七分來是讀,三分來是詩,豈不是十分耶?」

  東坡與溫公論事,偶不合。坡曰:「相公此論,故為鱉廝踢。」溫公不論其戲,曰:「鱉安能廝踢?」曰:「是之謂鱉廝踢。」又東坡與時輩議論,每每多所雌黃,獨司馬溫公不敢有所輕重。一日,相與共論免差役利害,偶不合,及歸舍,方卸巾弛帶,乃連呼曰:「司馬牛!司馬牛!」

  吉州士子赴省書先牌雲:「廬陵魁選歐陽伯樂。」或誚之曰:「有客遙來自吉州,姓名挑在擔竿頭。雖知汝是歐陽後,畢竟從來不識修。」

  東坡有小妹,善詞賦,敏慧多辯,其額廣而如凸。坡嘗戲之曰:「蓮步未離香閣外,梅妝先露畫屏前。」妹即應歌雲:「欲叩齒牙無覓處,忽聞毛裡有聲傳。」以坡公多須髯,遂以戲答之,時年十歲耳。聞者無不絕倒。

  坡公一日設客十餘人,皆名士,米元章亦在坐。酒半,元章忽起自贊曰:「世人皆以芾為顛,願質之子瞻。」公笑曰:「吾從眾。」

  東坡閒居,日與秦少遊夜宴。坡因捫得虱,乃曰:「此是垢膩所生。」秦少遊曰:「不然,綿絮成耳。」相辨久而不決,相謂曰:「明日質疑佛印,理曲者當設一席以表勝負。及酒散,少遊即往叩門,謂佛印曰:「適與坡會,辨虱之所由生。坡曰:『生於垢膩。』愚謂:『成於綿絮。』兩疑不釋,將決吾師。師,明日若問,可答生自綿絮,容勝後,當作餺飥會。」既去,頃之,坡複至,乃以前書言之,祝令答以虱本生於垢膩,許作冷淘。明日果會,具道詰難之意。佛印曰:「此易曉耳。乃垢膩為身,綿絮為腳。先吃冷淘,後吃餺飥。二公大笑,具宴為樂。

  有宗室名宗漢,自惡人犯其名,謂漢子曰:「兵士舉宮皆然。其妻供羅漢,其子授《漢書》。」宮中人曰:「今日夫人召僧供十八羅,兵士太保請官教點兵士書。」都下哄然,傳以為笑。

  田登作郡,自諱其名,觸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於是舉州皆謂燈為火。上元放燈,許人入州治遊觀,吏人遂書榜揭於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

  慶曆中,衛士有變,震驚宮掖,尋捕殺之。時台官宋禧上言:「此蓋平日防閑不密,所以致患。臣聞蜀有羅江狗赤而尾小者,其儆如神,願養此狗於掖庭,以警倉卒。」時謂之「宋羅江。」又有禦史席平,因鞫詔獄畢,上殿,仁宗問其事,平曰:「已從車邊斤矣。」時謂之「車斤禦史。」

  嘉祐、治平間,有中官杜浙者,好與舉子同游,學文談,不悉是非。居揚州,凡答親舊書,若此事甚大,必曰「茲務孔洪」,如此甚多。蘇子瞻過維揚,蘇子容為守,杜在座,子容少怠,杜遽曰:「相公何故溘然?」其後子瞻與同會,問典客曰:「為誰?」對曰:「杜供奉。」子瞻曰:「今日不敢睡,直是怕那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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