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萬曆野獲編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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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物】 聞牛鬥最為奇觀,然未之見,想虎鬥必更奇,但無大膽人能看耳。最微為蟋蟀鬥,然賈秋壑所著經最為纖細詳核,其嗜欲情態與人無異,當蒙古破樊襄時,賈尚與群妾據地鬥蟋蟀,置邊遞不問也。我朝宣宗最嫻此戲,曾密詔蘇州知府況鐘進千個,一時語雲:「促織瞿瞿叫,宣德皇帝要。」此語至今猶傳。蘇州衛中武弁聞尚有以捕蟋蟀比首虜功,得世職者。今宣窯蟋蟀盆甚珍重,其價不滅宣和盆也。近日吳越浪子,有酷好此戲,每賭勝負,輒數百金,至有破家者,亦賈之流毒也。鬥雞為唐玄宗所好,然黃金介距在春秋已有之。至若鬥鵝則見晉桓靈寶傳,及唐僖宗好鬥鵝,一鵝至直錢五十萬,鬥鴨魏文帝曾向東吳索之,又見唐人詩中,此二戲不傳久矣。袁中郎雲曾見鬥蟻,閩人多誇鬥魚,餘俱未得見。 【李近樓琵琶】 京師絕藝所萃,唯琵琶以李近樓為第一,故籍錦衣當襲百戶,幼以瞽廢,遂專心四弦,夜臥以手爪從被上按譜,被為之穴。其聲能以一人兼數人,以一音兼數音,前輩紀之者甚多。先人在都時,曾于席間得聞,則作八尼僧修佛事,經唄鼓鈸笙簫之屬無不畢舉,酷似其聲,老稚高下各各曲盡,又不雜一男音,歸邸為兒輩道之,恨餘幼不及從。比予再入都,則李死已久,其藝不復傳。一日同社館東郊外韋公莊者,邀往宴集,詫謂餘有神技可閱。既酒闌出之,亦一瞽者,以一小屏圍於座隅,並琵琶不挈,但孤坐其中,初作徽人販姜邸中,為邸主京師人所賺,因相毆投鋪,鋪中從隸與索錢,邸主婦私與從隸通姦,或南或北,或男或婦,其聲嘈雜,而井井不亂,心已大異之。忽呈解兵馬,兵馬又轉呈巡城禦史鞫問,兵馬為閩人,禦史為江右人,掌案書辦為浙江人,反復詰辨,種種酷肖,廷下喧哄如市,詬詈百出。忽究出鋪中姦情,遂拖夾拶諸刑,紛紜爭辨,各操其鄉音,逾時畢事而散。餘駭怪以為得未曾有,又出李近樓之上。比逾時再往尋覓,則亦不可得矣。 【宋時諢語】 北宋全盛時,士大夫耽于水厄,或溺于手談,因廢職業,被白簡去位去不絕。時人因目茶籠曰草大蟲,楸枰曰木野狐。又有以燒煉破家者,則以丹灶為火花娘。京師無賴誘藏婦女于大溝渠之中,自稱為鬼樊樓。其名甚夥。本朝熟茶經者甚少,至近年岕茶盛行,其價敻絕,幾與蔡君謨小龍團相埒。余所見馮開之祭酒、周本音處士,皆精此藝,而長興之洞山茶,遂遍宇內。今上初年,有方子振者,以弈冠海內,因而致富,入貲為上舍,得廣東憲幕而出。又有林符卿者,以少年繼之,名與方並馳,諸貴人禮為上客,家亦起矣。唯黃白一事,智者多笑之,而高明士大夫反篤信不怠。如董思白太史、陳眉公聘君,皆酷好之,此亦何異陳瑩中之談星命,蘇子瞻之求長生乎?今都下溝洫亦廣,往往為椎埋剽竊者所窟穴,或化為樊樓,理亦有之。 【戲物】 古來唯弄猢猻為最巧,猶以與人類近也,至鳥銜字、雀銜錢、犬踏橇、羊鳴鼓、龜造塔,已為可怪,若宋時熊翻筋斗,驢舞柘枝而極矣。今又有畜蛤蟆念佛者,立一巨者於前,人念佛一聲,則亦閣閣一聲,如擊木魚,以次傳下殆遍,人又起佛號如前,蛤蟆又應聲凡數十度,臨起又令叩頭而散,此亦人所時見者。又聞之大父雲:有鬻技者藏二色蟻於行筒中,傾出鳴鼓,則趨出各成行列,再鼓之,則群鬥交戰良久;鳴金一聲,各退歸本陣,魚貫收之,此更古來所未有矣。近又有教鼠為戲者,說者謂人心日巧一日,故異物蠕動皆然。又昔有能解牛語、馬語、鳥語者矣,若契丹太祖從兄名鐸骨劄者,以帳下蛇鳴,命知蛇語者神速姑解之,乃雲蛇謂穴旁樹中有金,往取之果得金以為帶,所謂龍錫金是也。蛇未聞能語,若解蛇語則更怪矣,此亙古未聞。 【縉紳餘技】 近年士大夫享太平之樂,以其聰明寄之剩技。余髫年見吳大參國倫善擊鼓,真淵淵有金石聲,但不知于王處仲何如。吳中縉紳則留意聲律,如太倉張工部新、吳江沈吏部璟、無錫吳進士澄,時俱工度曲,每廣坐命技,即老優名娼俱皇遽失措,真不減江東公瑾。比習尚所成,亦猶秦晉諸公多嫻騎射耳。近在都下見王駙馬昺、張緹帥懋忠諸君蹴鞠,俱精絕,此蓋蹋擲通於擊刺,正徹侯本色,不足異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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