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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李兩總管四則(3)


  京曹曰:「吾與道士雖甚稔,然李輕易不肯為人紹介。雖言之恐無效。」關道昵之曰:「吾此行已拚二十萬金,苟得當,尚當別為足下壽也。」京曹曰:「吾非為此,但道士肯為李言,而李允為閣下地道,則得矣。他非所求也,閣下幸勿疑吾有他。」關道亟起謝,且求盡力,約明日復會於白雲觀而別。明日,關道往,適太后駕臨,例應回避,不得入,悵然而返。又翌日,道士已外出,仍不遇。次日晨起,自往訪京曹,求偕往,至則道士出迎。既入室,扃戶屏侍從,密談良久。始約越日複往,仍未得見李。道士亦殊落寞,不過三數語而已。退以質京曹,慮事無望。京曹曰:「否!否!事已就,故許相見。不然,安得與道士有一面之緣哉?但子囊中預備金恐不敷,彼已索三十二萬,道士須五萬。然則殆非四十萬不能辦也。」關道曰:「苟達目的,必竭力為之。」訂約而別。不旬日,諭旨下,關道竟得放某省巡撫,始終未與李一見也。自是,外省之運動者紛紛來,李擇其肥瘠多寡,無不各如所望。然皆絕不接洽,而金已入其橐中,前後共計所得,庚子以前,已數百萬。西幸之日,李與其党藏貯之,後為某內監所泄,竟為外人攫得。李大怒,譖某監于太后,殺之。庚子而後,八年之中,複事搜括,所得不下二百余萬。及太后崩,彼得以富翁之資格,歸老納福矣。

  拳匪之亂,雖由於端正、剛顏等之主張,實則李之權力為其中堅也。太后既惟李之言是聽,於是端王等俱借重于李以自固,因李之言即如太后之言,但得李贊成,太后無不立允。當諸大臣爭拳匪不可信時,端王、剛毅等俱在軍機處大言:「李總管亦贊成此議,可見事在必行矣。」凡發一諭旨,必故語人曰:「此諭由李總管贊成始下。」其時權力之盛如此。一日,端王等奏,義和團奮勇,似宜加以賞賜,用示鼓勵。太后意尚未定,以問蓮英。蓮英曰:「欲事速成,自宜不吝重賞。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太后遂決以十萬金賞拳匪。嗣又議:「旬日以來,洋鬼子尚未殺盡,或者重賞之力,有未至歟?

  今欲專注此事,當用何法?」李蓮英首先創議:「凡得洋鬼子首級者,立賞百金,殺其酋目有名者千金。則數日間可殺盡矣。」太后亦首肯其議。及聯軍入京,太后始知蓮英之計不可恃,然終不之罪。蓋太后非蓮英,固如申生所謂「君非姬氏,寢不安,食不飽也」。斯時蓮英亦知憂懼,不敢複作大言,恐太后諉罪于己身,則生命不保也。然太后雖震怒,時時向蓮英詈罵,終不定其罪名。最奇者,當消息吃緊之際,瀾公匆匆入告,謂:「洋鬼子來了。」太后曰:「吾以為爾輩逐洋鬼子去矣。日前尚誇張勝狀,今竟爾耶。」因怒容視李蓮英,且太息曰:「我所知者,只直隸督臣李秉衡殉節而已,其它尚有何人?」李蓮英遂走出,謂諸內監曰:「老佛爺大怒,但亦仍是無法,歸結之策,大抵西幸而已。西幸之後,必待救援,再滅洋鬼子未晚也。」至翌晨,遂倉皇出走。途中太后頗洩憤于蓮英,蓮英不敢作一語,但努力出其小忠小信,以固太后之寵,太后終不罪之。至山西邊界,岑西林率兵扈駕,太后喜,謂西林曰:「吾不幸誤聽彼輩之言,遂至於此。」語時,怒目視蓮英。蓮英惴惴無人色,然終未加以譴罰也。既抵西安,人有報李之從人在鄉間劫掠者,岑以奏太后,請明正典刑。太后重違岑意,立斬內監三人,而蓮英仍逍遙事外。岑欲指蓮英,恐觸太后之忌,卒不得達。自是,岑得太后之信任,于蓮英稍淡漠。蓮英謂其下曰:「予雖受岑三之苦痛,然處心積慮,必恢復予之勢力,但緩以時日而已。」旋榮祿自京來,蓮英大喜,以為天助,乃相比而齮齕岑三,卒逐之於外。未幾,蓮英勢力全複,且加熾焉。及後崩,無有能間其寵任者。相傳回鑾時,彼恐列入罪魁,多方阻撓。後知不及己,始允諾。蓋視太后猶傀儡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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