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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李兩總管四則(2)


  如扮演劇文。變幻品類,或攝影圖繪之屬,必與蓮英商榷。故衣飾種種,蓋歸蓮英調度。太后曾于北海舟中扮觀音大士像,且命鏡工攝影,蓮英前列為韋馱狀,此皆蓮英之作為。又或太后作西王母,蓮英即作東方曼倩偷桃;太后或扮男子為太原公子,蓮英自作李衛公,諸如此類。凡遇遊園令節,輒隨意為之,以取笑樂。總之,太后非蓮英不歡也。太后嘗病,蓮英必親侍湯藥,衣不解帶者累月。遇神思稍爽時,必為演說故事,以解愁悶。正苦痛時,則割股灼艾,以分其痛,無所不至。太后常謂:「蓮英實予之孝子,非他僕役之比。」又庚子西幸時,太后道途辛苦,幾瀕於危。蓮英料量服食起居,己之飽暖,置之不顧。過山西某阪道時,馬覆車,太后幾墜,蓮英以身當之,脅受壓嘔血,醫治月餘而愈。太后嘗憐撫之,則泣曰:「此奴才職分應爾,何功之有?第願佛爺康強逢吉。蓮英雖死不悔也。」當蓮英未寵以前,太后喜狎優伶,往往留置榻旁,卒為慈安所見,致起衝突。及得蓮英,寵愛遂專於彼之一身。凡機密之事,肺腑之語,蓮英無不先知,當戊戌政變之初,康有為之密謀,蓮英日伺其旁,若有所悟,遂告太后,令榮祿備之。蓋蓮英素不慊於光緒帝,以其偏袒慈安,綽有二心,且決其日後必與慈禧決裂,生大波瀾。而光緒帝亦深惡蓮英,因蓮英止知忠誠于太后一人,對光緒帝則頗狡詐桀驁,無內侍禮。且于滿王公之有力者,交情周至,稍疏遠者,則驕倨婪索,無惡不作矣。

  惟此時太后言:「光緒帝膽略尚小,決不敢遽有作為,汝之言毋乃過慮?」蓮英曰:「帝雖不敢嘗試,而觀康有為之為人,敻非肯守常軌者,終以防之為愈。」太后方猶豫間,而袁世凱之事爆發,太后益賞蓮英之先見,自是凡重要事件,罔不與謀矣。而蓮英對於太后,獨自居謙退,謂己系賤役,不敢與聞軍國大事。太后以為知禮,而不知其在外間招權納賄,早有「九千歲」之稱也。

  蓮英更有惟一之主張,則但婪財而不獵高官,故藏身極固,獲福最厚。蓮英終身不過四品,恪守祖訓,雖太后賞之,勿受也。亦不求至外省騷擾,雖鑒於安得海之事而然,然李之計巧,固能如葵之衛足,平生地位,選擇極為穩固。外省冒險,彼之本心所不願也。且其索賄之妙訣,彼未嘗自向人道一語。須使人自願輾轉請托,一若無可奈何,而始得一應酬,不知其囊中已盈溢矣。其待人接物,隨變而施,無一定規範,有極驕倨者,有極和易者。某君嘗告予,親見李蓮英在某大僚席上,驕倨老橫,儼然以九千歲自居,凡道及太后之處,動言「咱們」,公然不怍。此等形態,倘自太后眼簾映入,必將立予嚴譴。而不知其一入宮禁,已頓改其面目,前後必如出兩人也。後又遇之于某王爺許,則和藹謙恭,口必擇詞,絕非前此態度矣。始信蓮英之待人果不一其術也。有關道某者,得資甚豐,入都謀乾,欲升擢疆圻重任,或獻策曰:「非夤緣李蓮英不可。」顧蓮英表面極謹慎,凡外省大官來京陛見者,均謝絕,不與通往來。

  即有造謁者,亦不答拜也。其遠嫌自固若此。關道既探其平素若此,不敢複嘗試,欲求間接,複恐為人所弄。正彷徨間,忽有舊友某京曹者持刺過訪。既寒喧訖,京曹軒渠曰:「旅邸無卿,盍勿往白雲觀一游,試問金灶仙桃有無消息,而流霞可醉,駐顏妙術,正不患天臺無路也。」關道以心緒無那,亦漫應之,遂乘車至觀。旋有老道士出迎,鶴髮童顏,耐人瞻仰。略事酬酢,即出淺霞酒、青精飯以餉客。京曹乃問近狀,道士曰:「頃間李總管在此誦經,故事大忙。聞太后明日亦須駕臨也。」

  關道心動,乃絮絮問李總管時來此間否,起居何如。道士或答或不答。關道乃牽京曹衣出至院中,乘樹蔭小坐,探以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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