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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下(1)


  昭帝始元元年,穿淋池,廣千步。中植分枝荷,一莖四葉,狀如駢蓋,日照則葉低蔭根莖,若葵之衛足,名「低光荷」。實如玄珠,可以飾佩。花葉難萎,芬馥之氣,徹十餘裡。食之令人口氣常香,益脈理病。宮人貴之,每遊宴出入,必皆含嚼。或剪以為衣,或折以蔽日,以為戲弄。《楚辭》所謂「折芰荷以為衣」,意在斯也。亦有倒生菱,莖如亂絲,一花千葉,根浮水上,實沉泥中,名「紫菱」,食之不老。帝時命水嬉,遊宴永日。土人進一巨槽,帝曰:「桂楫松舟,其猶重樸;況乎此槽,可得而乘也?」

  乃命以文梓為船,木蘭為柂。刻飛鸞翔鷁,飾於船首,隨風輕漾,畢景忘歸,乃至通夜。使宮人歌曰:「秋素景兮泛洪波,揮纖手兮折芰荷,涼風淒淒揚棹歌,雲光開曙月低河,萬歲為樂豈雲多!」帝乃大悅。起商台于池上。及乎末歲,進諫者多,遂省薄遊幸,堙毀池台,鸞舟荷芰,隨時廢滅。今台無遺址,溝池已平。

  宣帝地節元年,樂浪之東,有背明之國,來貢其方物。言其鄉在扶桑之東,見日出於西方。其國昏昏常暗,宜種百穀,名曰「融澤」,方三千里。五穀皆良,食之後天而死。

  有浹日之稻,種之十旬而熟;有翻形稻,言食者死而更生,夭而有壽;有明清稻,食者延年也;清腸稻,食一粒歷年不饑。有搖枝粟,其枝長而弱,無風常搖,食之益髓;有鳳冠粟,似鳳鳥之冠,食者多力;有游龍粟,葉屈曲似游龍也;有瓊膏粟,白如銀,食此二粟,令人骨輕。有繞明豆,其莖弱,自相縈纏;有挾劍豆,其莢形似人挾劍,橫斜而生;有傾離豆,言其豆見日,葉垂覆地,食者不老不疾。有延精麥,延壽益氣;有昆和麥,調暢六府;有輕心麥,食者體輕;有醇和麥,為曲以釀酒,一醉累月,食之淩冬可袒;有含露麥,穟中有露,味甘如飴。

  有紫沉麻,其實不浮;有雲冰麻,實冷而有光,宜為油澤;有通明麻,食者夜行不持燭,是苣蕂也,食之延壽,後天而老。其北有草,名虹草,枝長一丈,葉如車輪,根大如轂,花似朝虹之色。昔齊桓公伐山戎,國人獻其種,乃植於庭,雲霸者之瑞也。有宵明草,夜視如列燭,晝則無光,自消滅也。

  有紫菊,謂之日精,一莖一蔓,延及數畝,味甘,食者至死不饑渴。有焦茅,高五丈,燃之成灰,以水灌之,複成茅也,謂之靈茅。有黃渠草,映日如火,其鏗韌若金,食者焚身不熱;有夢草,葉如蒲,莖如蓍,采之以占吉凶,萬不遺一;又有聞遐草,服者耳聰,香如桂,莖如蘭。其國獻之,多不生實,葉多萎黃,詔並除焉。

  元鳳二年,于淋池之南起桂台,以望遠氣。東引太液之水。有一連理樹,上枝跨于渠水,下枝隔岸而南,生與上枝同一株。帝常以季秋之月,泛蘅蘭雲鷁之舟,窮晷系夜,釣於台下。以香金為鉤,霜絲為綸,丹鯉為餌,釣得白蛟,長三丈,若大蛇,無鱗甲。帝曰:「非祥也。」命太官為鮓,肉紫骨青,味甚香美,班賜群臣。帝思其美,漁者不能複得,知為神異之物。

  二年,含塗國貢其珍怪。其使雲:「去王都七萬里。鳥獸皆能言語。雞犬死者,埋之不朽。經歷數世,其家人游于山阿海濱,地中聞雞犬鳴吠,主乃掘取,還家養之,毛羽雖禿落更生,久乃悅澤。」

  張掖郡有郅族之盛,因以名也。郅奇字君珍,居喪盡禮。所居去墓百里,每夜行,常有飛鳥銜火夾之,登山濟水,號泣不息,未嘗以險難為憂,雖夜如晝之明也。以淚灑石則成痕,著朽木枯草,必皆重茂。以淚浸地即鹹,俗謂之「鹹鄉」。至昭帝,嘉其孝異,表銘其邑曰「孝感鄉」,四時祭祀,立廟焉。

  錄曰:

  夫心跡所至,無幽不徹,理著於微,冥昧自顯。玄曦回魯陽之戈,嚴霜感匹夫之歎,在於凡倫,尚昭神跡。況求之精爽,以會蒸蒸之心,木石為之玄感,鳥獸為之馴集。偉元哀號,春花以之改葉;叔通晨興,朝流欻生橫石;辛繕表跡於棲鸞,衛農示德於夢虎。郅氏之行,類斯道焉。

  按漢昭帝時,有黃鵠下太液池;今雲淋池,蓋一水二名也。宣帝之世,有嘉谷玄稷之祥,亦不說今之所生,豈由神農、後稷播厥之功,抑亦王子所稱,非近俗所食。詮其名,華而不實。及乎飛走之類,神木怪草,見奇而說,萬世之瑰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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