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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類2


  ◎粵多麻瘋丐

  粵中氣候炎熱,多麻瘋,患之者有微生物,傳染至易。廣州城外有院,為瘋人聚居之所,曰麻瘋院。而瘋人猶時出乞食,常遊行市中。其人面目多壅腫,眉脫,手足每拳曲,見者大怖,輒爭與之,其乞錢恒較常丐為易,亦欲其得錢即行耳。

  ◎粵有四大寇

  四大寇,廣州有之,丐也。丐而以寇名,喻其兇惡也。初由四人倡之,故曰四大寇。若輩非粵產,皆外江老,宦粵官吏之子孫,窮無所歸,流落於羊城,以行乞為事者也。然其行乞有異于常人,必擇巨室之有慶吊事者乃往。若為需次人員之私寓,不論其為何省人,輒認為同鄉。

  既至,則呈遞手版,向索賞錢。手版書姓名、籍貫,上冠以先代之官秩名號,例如原任南海縣某某字某某之子某處某某是也。其來也,率衣長衫,趿破履,而結黨多者,至數十人,非銀幣數十圓,不去也。其中固多故吏子孫,然亦有假託者,且間有能操官話之粵人羼入其中。

  ◎太平丐以定期乞錢

  四川之太平縣,屬川東,僻處東邊,不通水道。其地之丐,多土著,偶有外來者,須受土丐之指揮。其乞錢,自年節外,每月之初二、十六二日,始沿街乞錢,平時不乞,即乞亦不與也。

  ◎陳子明由官而乞

  粵人陳鑒,字子明,明季貢士也。順治初,謁選,得華亭令。心術險僻,喜訕人,嘗以侵糧褫職下獄。事後仍僦居於松江。每至舊役家索飲食,稍不如意,即訐其陰私,或訟之官,人皆惡之。及年耄,無以餬口,乃與其婦相攜,行乞於道。年八十,竟以餒死。

  ◎毛癱子為養濟院長

  毛癱子者,天長人,胎而癱者也,以兩手拄地,坐以行乞。然雖乞人,而好義。順治己亥,海賊陷江寧,天長亦為鹽梟劉澤所據,縣令自縊于裡巷之門。數日,暴其屍,毛適過之,泣曰:「縣爺耶?」乃殮之于演武廳。梟平,新令至,聞其事,義之,遂書一竹版,署毛為養濟院長以旌之。

  於是毛出入,乘一丐之肩,若騎而行者,群丐屬目,甚榮之。毛既為丐長,而縣歲有給,市月有錢,遂有草屋三楹,一妻一妾。而以癱也,不設幾榻,蓐草為席,妻臥上席,妾側席。歲時,妻妾置,酒群丐上壽,賤而尊,窶而樂也。

  ◎馬體孝隱於丐

  鳳台有馬體孝者,諸生也。性豪,與妻晉氏皆好吟詩,又好佛學,倡酬裁答之暇,輒參禪理,以通宵不寐為常。馬及壯,輟讀出門,將遊覽名山水。妻亦不留,作詩送之。游數載,遇外舅于江南。外舅善賈,積有一萬零零十金,謂之曰:「我無子,積一萬零零十金,留其一以送老,其二資吾婿遊山水,其四遺吾女。然吾婿介,當不屑受,則其二亦並遺吾女。」

  馬笑而受之,輦金歸,付其妻,且述翁之言曰:「吾積一萬零零十金,留其一以送老,其二資吾婿遊山水,其四遺吾女。然吾婿介,當不屑受,則其二亦並遺吾女,此幾何數也。」妻曰:「除翁一分,此八千五百八十金也。」馬曰:「得非置萬十金為實副,並三人所分七數,為法除之,得一千四百三十,為翁所留養老數;倍之,得二千八百六十,為遊山水數;再倍之,為五千七百二十,為遺汝數;合此遞倍之數,即得其二、其四之數耶?」妻曰:「然。」遂問妻曰:「詩學進乎?禪悅長乎?」

  妻曰:「八千五百八十金鑄八千五百八十羅漢,人持一金粟,一金粟化為金粟六。量粟之名始於圭,圭十為撮,積至於斛,一斛幾粟耶?」馬曰:「六千萬粟耳。」遂問妻曰:「此金粟何來?」妻曰:「來于無金粟。」馬曰:「此金粟何往?」妻曰:「往于無金粟。」馬曰:「未往未來,何無何有?」妻曰:「即往即來,即無即有。」馬曰:諾。」遂酌酒談永夕。天明,即辭妻去。

  馬仍之江南,自是更名曠,號曰翁恒,蹤跡無定處。其後宿遷縣一丐死,懷中有詩一首,後署曰「丐隱翁恒絕筆。」宿遷令大異之。葬畢,刻其詩,且次韻和之,並立石碣雲:「丐隱翁恒先生之墓」此信未至鳳台時,有人傳宿遷丐者絕命詩云云,未言姓名也。其妻求得詩,覽之,大痛,曰:「吾夫死矣!」家人不信。其外舅書至,宿遷令亦移文至鳳台矣。馬少年所為《四書》題詩「子路宿于石門」雲:「荒煙蔓草東西路,剩水殘山去住魂。」「仁者樂山」雲:「扶杖閑看出屋峰。」曾見賞于蔣時庵侍郎也。

  ◎薑學在延丐上座

  萊陽薑學在,名實節,為貞毅黃門仲子。嘗襆被挾一童,附估人舟往洞庭東山。山多富人,絕不與通刺,惟相羊僧寺中,見一丐方題絕句於壁,異而物色之,延之上座,與共飲食。丐者不知何許人,顧握薑手曰:「若真知我者。」學在大悅,自是常與之談論。稍久,輒亂以他語。僧或侮易之,丐起,披僧頰,竟去不顧。他日,學在又訪丐於途,人或誚學在以交非其類者,學在不顧也。

  ◎李丐隨身一瓢

  李丐,江西人,邑裡名字無可考。往來江漢三十載,常如五十許人,隨身一瓢,無他物。每乞牛肉、彘膏,並捕鼠,生啖之。餘納敗襖中,盛暑,色味不變。遇紙筆,即書,語無倫次,或雜一二字,如符籙。人與之語,皆不答,某郡丞使人渡江,強邀之署中。留數日,辭出,郡丞與以輕葛文舄。插花滿頭,徜徉過市,兒童競奪之,輒抱頭匿笑,不予。未幾,葛敝,縷縷風雪中,自若也。

  ◎王壽不向婦女行乞

  常丐之行乞於人也,不論男女,皆向之乞哀。有王壽者,獨不向婦女行乞。人問之,則曰:「婦女已仰食於人矣,吾何可再仰食于婦女耶?」

  ◎張乞兒異于群丐

  張乞兒,譙陵人,雍正甲辰至周家口,跛一足,乞於市,弗強索,無乞憐態,人皆以異丐呼之。居常落落不與群丐伍,惟於市西義塚之餘地,掘地深尺許,至夜,輒坐臥其中,風雨寒暑不稍移。或日一行乞,或數日不出,亦不饑。一日,大雪深尺餘,人以為異丐死矣。

  好事者掘雪視之,則方熟睡。由是遠近爭異之,各進食,不徧受,即受,僅食少許,遂謝去。有與以衣,或欲為之設棚者,輒曰:「吾以天地為室,何以棚為?野處而新衣,適為強暴資。」辭不受。處義塚者十三年,莫知所終。

  ◎貧士以遊學行乞

  雍、乾間,湘、鄂之貧士失館者,可出遊。過蒙塾,得謁其塾師以乞錢。且適館授餐,越宿而行,無阻之者。名曰遊學,猶游方僧之掛單也。

  ◎髯丐捕蛇

  乾隆己未,馮在田與人遊杭州之西湖,至淨慈寺前,見一丐,肥黑而短髯,昂然前行十餘弓,身掛布囊,有攜竹絲籃從其後者數十人。問之,則往南屏山捕蛇者也。在田年少喜事,亦隨之行。至寺西山坳深處,得一洞,洞口約尺余,四周光澤,似常有物出入者。髯丐禹步於洞前,持咒鼓氣,嘬口向洞噴之,聲隆隆然。眾丐左右雁行立,各探手於囊,取所貯草葉口嚼之。未幾,洞中之蛇潮湧而出,先之以為梢、青梢、時鰻,後皆赤練、虺蝮之類。其形有若蟹、若鯉、若履者,有虎首而蛇身者,有頭銳身闊長止數寸者,有細如秤梗、短類棒槌者,有赤似朱砂、青類藍靛、綠若銅青、白猶傅粉,及黑白相間者,可驚可愕之狀,不一而足。

  眾丐以所嚼之草汁塗其手,草渣塞其鼻,各別蛇類而捉之,置諸籃。行將盡矣,忽聞洞中作風雨聲,髯丐謂眾曰:「蛇王來矣,速避!」亦采囊取草咀嚼,而高舉兩臂於空中,獨立俟之。洞中風聲愈急,一蛇黃首青身,頭有短肉角,大如人股,隨風突出,徑纏髯丐身,昂首噴氣,其聲嗡嗡。髯丐閉目,頻噴口中草汁以敵之,蛇首頓垂而繞益緊。眾丐以草進,髯丐口嚼草而手作訣,以向蛇,蛇複翹首鼓氣。丐仍噴汁與之敵,蛇首又委頓於地。如是者三,蛇不能支,解纏,蜿蜒入洞去。

  當人蛇相敵時,眾丐撿拾餘蛇已盡,欣然而歸。至寺前,而髯丐之面漸腫。須臾,耳目口鼻皆平,急呼眾丐嚼草齊噴之,隨噴而腫隨消。旁人問巨蛇何故舍之,答曰:「此蛇王也,我若殺之,則四山蛇王畢至,吾輩無類矣。吾昨來此,持咒聚蛇,故南山之蛇今日群集於此。此次捕捉之後,四五裡內,有五年無虺蝮之患。然吾亦數年不可過此,恐蛇王見仇也。」

  南屏曉鐘碑亭右側階石,人或坐之,必紅腫,潰爛至骨。眾使髯丐視之,則曰:「下有毒蛇,以身長石中,不能出,故於其罅透氣,人適值之耳。」啟其石,則兩石之間,有物,蛇首而身扁。啟其石,如巨鯽,蓋石壓所致也。髯丐曰:「此蝮也。身不能出,故尚留此,否則亦歸山洞,早為吾所捉矣。」因撮而貯諸籃。

  人問諸毒蛇何所用,而亦捉之,曰:「貨於藥肆,一種自有一種之功用,蛇愈毒而效愈神,價不貲,所以作此冒險之舉也。」寺前居民感其捉蛇之德,醵錢置酒以款之。眾丐歡呼暢飲,以囊中草酬主人曰:「此草能解毒,無論蛇傷、蜂螫、疔毒、癰疽,嚼而敷之,無不立愈,勿妄用也。」遂攜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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