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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賊類3


  ◎盜覷李晴山行篋

  江郁李晴山,名道南,乾隆朝進士也。某年春,將赴禮部試,苦治裝無具,乃以居屋出鬻,得五十金,為路資,行李狼狽。有從者肩二篋隨於其後,甚重。宿臨淄道中,有盜私伺之,耳語曰:「若者敝甚,非紿我乎?視其篋,疑必有藏金也。」晴山聞之,故啟其篋,皆破碎經史,朱圈墨蹟,無一完善本。盜相顧,嘆息而去。

  ◎東南海上多盜

  嘉慶初,東南海上多盜,曰鳳尾幫,曰水澳幫,曰蔡牽幫,閩盜也。曰箬橫小幫,浙盜也。曰朱濆幫,粵盜也。續出者,有黃葵幫及和尚秋等小盜,則皆閩、粵間人。

  ◎勒保鋼表被盜

  嘉慶時,川督勒保頗黷貨,嘗督師剿川楚教匪,久而無功。其後內調入閣,瀕行,輜重無算。時海禁未開,各國之商舶未至,計時之鐘錶罕有輸入。勒有鋼表一,愛之甚,佩諸身。時群盜如毛,途次,忽被盜,牕戶如故,而囊橐半空,並所寶鋼表亦失之,邏卒無一覺者。

  勒以失表,大怒,嚴檄地方官勒限破獲。一夜,方伏枕假寐,忽微風掠面,驚起視之,一人作健兒裝,半跪榻前而言曰:「中堂安。」繼而曰:「中堂之物,實某取之。中堂所得皆不義財,某代取之,所以為中堂弭罪孽也。中堂乃複窮究,枉及無辜,將更取中堂之首矣。」遂以表擲之榻,曰:「姑以此物還中堂,余不可得矣。」言已,一躍上屋而逝。勒大驚,翌日,面諭所司,令不復究。

  ◎盜善走

  姑蘇閶門內有巨室,嘉慶丁巳,中秋之夕,忽有三盜至,皆執兇器,家奴畢集,見其蹲伏屋脊,因鳴金聚眾。三盜驚走,一以腹貼瓦,如蛇之遊,迅速無比,一以手代足,倒身而行,亦甚捷,一則縱身跳躍,簷瓦無聲。時觀者若鯽,鎗棍齊舉,廑得捕其跳躍者,俄仍被脫。越日,則下塘某質肆之銀房,被劫一空矣。

  ◎搶米為臨時之盜

  嘉慶甲子五月,吳郡大雨者幾二十日,田不能蒔秧。六月初一日,鄉民結党成群,搶奪富家倉粟及衣箱物件之類,九邑同日而起。搶至初六日,凡一千七百五十七案。

  ◎張保以盜緝盜

  閩、浙海盜之與蔡牽同時者有張保,甚猖獗。官軍出征,力竭請降,授官至參將。有擬薦擢總兵以示羈糜者,桐城姚石甫觀察瑩言於大吏曰:「保無尺寸功,窮蹙乞降,官至三品,寬厚至矣。再遷擢,何以服奸宄?不如以海洋緝盜責之,有功則遷擢不為濫,有罪則謫降不為苛。」保卒以此奔走海上而死。

  ◎張忠武少曾為盜

  張忠武公國梁保障蘇浙郡縣,垂七八年,其後以兵餉大權為共事者所掣肘,卒以身殉。

  忠武初名嘉祥,廣東高要縣人,美秀而文,恂恂如儒者,然喜任俠,跅弛不羈。年十五,之粵西,從其叔學賈,心弗喜也,日與輕俠惡少年游。其党有為土豪所困者,往助之,殺人犯法。官捕之急,遂投某山盜藪。盜魁奇其貌,以女妻之,女嫌其疏賤,不可。盜魁欲拔之為己副,其黨又不可。

  山中例呼盜魁為老大,其支党皆為兄弟稱,自二三四五以下,各以才之大小,為次之先後,乃呼忠武為老麼。麼者,第十也。然每出劫,必倍獲,抗官軍,必告捷,群盜皆驚服。一日,山中糧匱,因往劫越南邊境,名為借糧。越南人驅象陣來禦,盜馬皆奔。忠武使其黨捕鼠數百,明日複戰,擲鼠於地,縱橫跳踉,象見之,皆懾伏不動,遂獲全勝,乃大掠而歸。

  頃之,盜魁病死,群盜推忠武為魁。忠武有眾萬人,以兵法部勒之,與之約曰:「凡劫官商,毋得殺人,財貨必留還十之一,俾得為商之資本、官民之旅費。」既而官軍討之,山中倉猝無兵器,忠武使人揭一竹竿,以禦兵器。戰益久,則愈削愈銳,以刺人,無不死且傷,又獲大捷。然兵吏之為所執者,皆禮而遣之,且具書自陳不得已為盜狀,謂苟蒙赦宥,願效死。

  及粵寇洪秀全起于金田,遣黨招之,拒不往,曰:「吾之為盜,非得已也,豈從叛賊者哉!」向忠武公榮提軍廣西,使紳士朱琦為書招之。忠武約官軍壓其巢,出禦而佯敗,乃悉括山中財物,散遣其黨,使歸為良,而自降於布政使勞崇光軍前,改名國梁。得旨賞千總銜,歸向差遣。由此戰必為士卒先,威名聞天下。蓋忠武年十八而作盜魁,二十八而折節從軍,為國虎臣,三十八而致命遂志,平生大小數十百戰,善於寡擊眾,每出己意,坐作進止,率與古兵法暗合也。

  ◎盜為蛇所逐

  雁蕩有寺,多田,每歲獲已,海盜輒來殺人,劫糧去,以是僧莫敢居。道光初,有僧攜一徒,言自峨嵋山來,居之不疑。盜初以為有術也,繼審為無,複肆劫焉,且刃傷僧足,僧仍不去。寺後有眢井,僧無事輒窺之,投食其中。居三年,盜凡五至。一夕,盜又至,掠甫竟,僧蹙口作聲,忽大小蛇麕至,勢若風雨,巨者如楹如棟,小者如臂如指,四面圍繞。盜揮以刃,雖傷數頭,莫之止也。

  頃刻,周其身如縛。僧笑曰:「知罪否?」盜叩頭乞哀,僧複長嘯,蛇遽釋之。盜踉蹌下山,不敢複至。他日,村人過寺,僧使視眢井,蜿蜒者充塞其中,素所畜也,因呼為蛇和尚。於是鳩工庀材,即以寺產修寺,不一載,頓復舊觀。後之住持者,猶能傳其弄蛇之技也。

  ◎盜割婢臂

  咸豐初,江蘇有進士某選授閩省某縣令,挈眷赴任。一日,舟抵某處,忽盜艇四集,蜂擁登舟,刀光閃爍,人語喧嘩。矚其魁,則一翩翩少年也,貌甚美,揮眾將肆劫。忽問主人為誰,某方悚惕伏艙陬,噤不敢應。僕從中有膽壯者告之,盜曰:「是某年伯耶?幾驚長者!」

  戒其侶毋擾,又曰:「既為某年伯,婢中有巧奴者何在?」僕乃指巧奴,盜曳令前,掣其素腕,用利刃割臂肉少許,置掌中,若甚珍重,急出白色藥敷傷處,慰之曰:「毋恐,即愈也。」握肉出艙,致聲孟浪,率眾揚帆去,他物一無所動。某與僕皆不識盜,問巧奴,亦不知。視割處,傷痕漸斂,洵良藥也。相與駭歎久之。終莫得其故。

  ◎盜劫御賜貂馬褂

  咸豐甲寅十二月,文宗賜曾文正公國藩以御用黃裡貂馬褂,頒到之翌日,有盜以小舟夜劫文正座船,取其褂而去,文正噤不敢言。

  ◎昌平女僕通盜

  京師某巨室雄於貲,傭一僕婦,為昌平州人,服役有年,性甚黠,主婦頗委任之,凡金帛所藏,悉與知焉。一夜,人定後,有盜六人自屋而下,皆塗面執刃,群僕驚逸,此婦聞聲趨出,為盜所執,以刃擬其頸,曰:「爾主人何在?」曰:「值內班未歸。」盜揮其徒曰:「速縛其主婦來!」婦跪而泣曰:「主母遇我厚,願勿嚇之,我願以身代。」盜曰:「既如此,爾但告我金帛所在。」

  婦囁嚅不欲言,盜舉刃欲斫之,婦大駭,乃具告焉。盜搜括既已,意猶未足,複以刃脅之,使盡言,婦曰:「金帛盡矣,惟有珠寶首飾在某所。」於是盜又盡取之,笑謂婦曰:「汝言未必盡實,今姑留餘地。」乃呼嘯而去。

  盜既去,主母深感此婦,慰謝之。而婦面色如土,不作他語,連呼嚇殺嚇殺而已。比曉,主人歸,知狀,亦慰謝之。然念婦雖為盜所劫,何盡情洩露,當皇遽時,乃纖悉不遺如此乎?且僕婦甚多,何以獨劫此婦,其事似有可疑。而婦自此即雲驚悸成疾,越三日,以病重告歸。主人重賞而遣之,密遣幹僕尾之行。

  婦初臥車中,出齊化門,即自起,遣車反,而別雇一車以行,至昌平州某村止焉。有數人迎門而笑,婦亦笑而入。僕即奔告於官,遣役偕往。時已夜半,奪門而進,則婦方與眾分所盜之物,金帛首飾俱在,縛送官,論如律。

  ◎濟甯女傭通盜

  江淮間有王某者,以武科起家,官都司,因事削職,隱於鄉,年未及三十也。好馳馬,有馬名雪花驄者,服官時,以千金購之,日行七百里,無汗,頗寶之,雖戚友不借乘。所居在山麓,鄰居絕少,自恃其力,不懼。久之,亦無盜患。

  一日,有婦來,年四十許,操濟寧音,自言孀居數載,依猶子度日。猶子無賴,時虞凍餒,願留此受傭。王以其舉止大方,不類村嫗,謀于妻,留之。婦不苟言笑,與婢僕尤睦,頗得主婦歡。工針黹,略解書算,王旋令司會計,貨財出入鹹知之。

  某日黃昏時,門外人聲如沸,王疑有盜,欲出視。婦力阻,謂不宜開門揖盜,待其入而後禦,主客殊形,攻守異勢,盜可擒也。王善其說,遂止。須臾,盜壞門入,王持短楷守寢門。時妻子及婢僕皆匿跡,侍左右者僅婦而已。盜力攻不能破,正相持間,王腰際陡痛,似有人自後襲撃者,不可支,被盜獲。盜縛其手足,橫臥於地。次及婦,婦曰:「我,傭也,縛我何益!主人非吝于與者,釋之,惟子所欲。」

  盜問王,所答亦如婦言,遂釋縛,令獻其所有。顧腰痛,不可行,盜強之,婦曰:「隨我來,毋苦主人。」盜隨婦入,傾倒筐篋,乘雪花驄呼嘯去。盜既去,婦淚流被面,謂主人受無妄災,扶登榻,為之撫摩。主婦則匿榻下,驚魂甫定也。由是益感婦意。臥旬日,傷癒,婦欲回家視猶子,謂約半月可返,許之。

  王既喪駿馬,頗抑鬱,遂如山左訪友,不遇,悵然歸。距家百里,忽大雪,無可投止,忽見林中有村落,系於籬角之馬,方囓芻,酷似雪花驄,迫視之,果然,乃大疑。及暮,躍茅屋潛窺之,則有暴客六七輩縱橫坐大嚼,所談皆盜馬事。屋隅有婦,似曾相識者,諦視之,傭也。

  急躍出,星夜馳歸,召其徒,得十餘人,各持器械至其地,破扉入,擒其四。婦則匿灶下,曳之出,俯首無辭。王謂婦曰:「汝能述顛末,不罪汝。」窮詰良久,始吐實。蓋婦實盜媒,擊王腰際者,則豫匿盜於室,攻其無備也。遂送有司,置之法,餘盜徒流有差,而驄已不復如前之神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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