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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妓類二4


  ◎婢三嫁而終於娼

  馬玉山中丞丕瑤以多姬妾為言官所劾,奉旨派粵督某查辦。時馬已薨,某乘行吊之便,以姬妾幾人詢諸馬子。馬子知關係參案,詭詞對曰:「先君晚年多病,須人伺應,故侍婢略多,其備姬妾之列者,不過二三人。」某即據以覆奏。馬子旋亦擇其新納年少者悉放之。

  中有粵籍一人,貌最妖冶,為屬員某所獻。此女初本某富翁家婢,納為妾,不數月,富翁死,再嫁著名花旦鮮花發,(鮮花發者,名發,廣西宣化縣人,故綽號宣化發,後以其貌豔如花,音近而訛,乃呼為鮮花發。)僅半載,鮮花發又死,適馬有納妾意,乃購之,飾為室女以進,馬惑焉。不一年,馬薨,女被放,依母而居,仍欲擇人而事。蹉跎數年,乃墮入樂籍。或雲,竟抑鬱死矣。

  ◎李佩蘭苛於選客

  李佩蘭為滬妓,名噪一時,而苛於選客,獨與上海令莫祥芝之長子善,訂終身,懾于家法,將有待也。會有勢豪欲奪之,佩蘭懼,促其請于父,不許,旋以染疫歾。祥芝聞人言,疑其為相思死也,遷怒佩蘭,曰:「不肖子之死,妖姬實致之。」

  召佩蘭至,詰之曰:「汝欲嫁吾子,誠耶?」曰:「誠。」曰:「吾子今死矣,若果誠,當即居此,為服三年之喪。」佩蘭諾,即日持服,居苫塊,儼然未亡人也。祥芝使人試調之,嚴厲不可近。既三年,逐之出,乃重理舊業。

  ◎吳蒓香色藝兼勝

  滬妓吳蒓香色藝兼勝,以嘗為春江花榜之狀元,而名益噪。粵之富商某欲以娶狀元誇于人,將納之。蒓香雅不願,要之曰:「如必娶我,當以冠帔彩輿相迓。」某諾之。

  嫁之日,所識之客鹹集妝閣,置酒為賀,曰:「送狀元下嫁也。」不久即下堂,重理故業,然亦自是而能操粵語,粵人遂趨之若騖。晚年蓄二雛,曰靜蘭,曰小香。靜蘭旋適人。未幾,小香叛蒓香,自蓄一雛,曰小桂芬,貌殊寢,而以技著。

  ◎李三三美而豔

  李三三,本姓金,杭州世家女,美而豔。父宦蘇。父亡,恒從其母乘燈船,挾妓出遊,或設席於家,召妓侑酒。三三濡染既久,于妓之行止彈唱,皆習能之。未幾,母率之至滬,寓大亨客棧。棧與妓寮鄰,遂與妓時相過從。亡何,資斧乏絕,母女相對愁歎。妓有察其隱者,諷令倚門。三三為母所迫,從之。未幾,名大噪,有作三三詞六十章以提倡之者,車馬盈門,如在山陰道上矣。杭之族人知其事,馳書戒其母,令速歸。母乃為三三變姓名,曰張蘊玉,徙居以掩飾之,而覆書于族人,強致辨白。

  未幾而又為族人偵知,專使至滬,迫之返。而母已樂此不疲,置不顧,曰:「彼奈我何!」族人不得已,控於會審公廨。時讞員為陳寶蕖,金之戚也,亦怒,提母女到案,判族人領三三去。母又謂無面目回故鄉,不如就滬擇婿,旋以六千金鬻之于石子山明府為妾。

  時石方權永嘉令,三三從之往。而其母雖獲鉅資,濫博無度,未幾,盡負去,乃奔永嘉,謀於三三,唆使複出。三三不可,則以死要之。三三曰:「去無詞,奈何?」母曰:「是有策,汝而顛也,彼豈尚留汝耶?」三三曰:「奈何吾不顛?」母曰:「是可偽為也。」三三自是乃佯顛。

  石初耐之,一日,石方會客,三三裸體奔客座,石曰:「是不可留矣。」乃遣之。母遂偕之至滬,假寓周某家,幾三月,謀複出。事為石之友金某所聞,飛書告之,石大怒。會其母病死,而周索三月宿膳之費數千金,石幾無以為計。其友劉松山,維忠之子也,聞之,曰:「是不難,吾當力任之。」乃言於維忠,劫周以威,僅犒以數十金,俾石挈以去。三三至是遂終為石所有。

  ◎左紅玉享盛名

  左紅玉為粵產,老舉也。自改隸蘇籍,即適金氏。以不安於室,下堂去,理舊業。旋適浙人許某,生子矣。既而又下堂。旋又至滬,複懸牌應客,恒至北益泰書場奏技,遇劉永福。劉方自越南歸,聞其能操粵語也,大悅,點百曲,自是遂享盛名。未幾而為人所窘,祝發為尼。其重墮樂籍時,許氏所生之子年十六七矣,恒至其室,紅玉輒留之飯,撫摩憐惜,儼然母子也。

  ◎陸月舫為王紫詮所眷

  光緒丙戌,滬妓有陸月舫者,居福州路尚仁裡,以色藝著,車馬盈門。吳縣王紫詮布衣韜亦昵之,曾約同眷月舫者八人置酒其家,令月舫侍座,謂之同靴團拜。同靴者,京師相識之友同昵一伶者之稱謂,此沿之也。

  ◎萬人迷工內媚

  萬人迷者,光緒中葉京師之名妓也,佚其名。初為某副都統婢,與僕私通,事覺,並逐之。萬語僕曰:「爾我當自審所處,坐食,僵死矣。聞南城妓院有百順班者,其掌班甚良善,將往依之。」語畢,即驅車自投,鬻身於百順,得價四百金,出百金與僕,曰:「以此為訣。」以三百金飾妝閣,購衾枕,陳設華麗。

  數日,名大噪,雖貌不驚人而工內媚術,且英采煥發,神于肆應,是以見者眼熱,昵者心醉也。

  內務府郎中海某,以昵萬,傾其家。會歲終,索逋者麕集,海匿于萬所,萬語之曰:「吾前言以身事君,君見容否?如諾我,今日即返君宅,債事當為君了之。」海大喜,萬即代海出千金,交鴇。返宅,出金,料量債事畢,以其餘購田宅,數年,富倍於昔矣。

  其後丁修甫曾作《萬人迷》詩雲:「打是歡喜罵是愛,萬人心迷無定在。情人眼裡出西施,尤物動人少年戒。拳民恃法如著魔,迷而不悟可奈何!萬人同歸極樂國,非女戎亦傾山河,先機誰早驚南柯?」詩蓋作於庚子拳亂後也。

  ◎小蘋果為陳曾佑所眷

  京妓疲於見客,一小時或至數十次,往來蹀躞無已時。若遇販豎走卒,一言不當,即搥案大罵,搗毀器具。小蘋果極負盛名,客之問名者踵相接。時陳曾佑眷之篤,嘗十餘日不出,一揮數千金。

  一日,蘋果語陳曰:「吾愛我甚,不敢忘。但君日踞我妝閣,令新舊客來者皆負氣狂罵,為君受屈者屢矣。君幸憐我。」陳會意,自是不敢逐日至,即至,亦不復久坐,曰:「恐累吾蘋卿也。」

  ◎金小寶有吳娘本色

  光緒中葉,上海名妓有所謂四大金剛者,曰林黛玉,曰陸蘭芬,曰金小寶,曰張書玉,蓋繼如來三寶之吳新寶、黃銀寶、何雙寶而起者也。金,名粟,為吳娘,曾居閶門下塘,手足柔纖,肌膚瑩膩,風韻體態,雅近上流。若其酬答敏慧,雖文士,靡有加也。

  旋徙滬,負一時盛名,而絕無叫囂隳突之習,固猶是吳娘本色也。後適馬氏。未幾,挈厚資下堂去。有兩客爭餌之,互致謗語,小寶左右之,不知所可。已而回蘇,言將入校肄業。又未幾,重至滬,羅致舊客,設博場,役一俊僕,名之曰同胞。

  ◎林黛玉為曲中祭酒

  上海妓女林黛玉,松江產也。光緒中葉之坊曲中,推為祭酒。所與往還者,多碩腹賈一流人物。然其人風流放誕,雄才大略,頗有歷史上名妓風概。某歲,鄭叔問、沈硯傳、張子苾、易實甫諸人一時同集於滬,皆當時盛流,才名傾動一世者也。忽一日,盡為林所羅致,扃諸樓,所以供張之者甚盛,酒肴衾枕,皆極上品。林有暇,輒與諸人縱談,嬉笑怒駡,無所不至,第不及亂耳。室中琴書筆硯,位置楚楚,皆極精物。

  林出,則諸人者姑假以自娛,而獨不許出門一步,恐其遁也,則盡收其履而鐍諸篋。某嘗竊得侍婢拖履一雙,急曳之而逃。甫下樓,為林所知,追而牽以返。竟一月歡,始縱之出。叔問嘗為朱古微言之,謂詩酒之樂,蓋無過於此時也。然究不知林之此舉,果何所為而發。

  或謂林於當代人物,無不以土芥視之,喜則與昵,怒則揮之使去,生平所昵達官、巨賈與夫面首之倫,不可勝數,獨未嘗一領略名士風味,故為此狡獪,亦西人好辟新殖民地之意耳。

  林屢適人而屢下堂,所嫁者不可以數計。其自稱適人曰浴。蓋舉止豪邁,易負巨債,至無可彌縫之時,即以適人為避地之計,使代償其負。已而不安於室,出理舊業。及逋負又多而不得償,乃複作前計。此所以謂之浴,蓋自謂得水而污垢悉去也。

  ◎陸蘭芬之榮哀

  陸蘭芬為蘇州趙氏女,本曰胡月娥,旋徙滬。秀色可餐,天然嫵媚,西人曾攝其影,寄歸本國,稱之為支那美婦人。性靜穆,喜雅淡,風雅士多就之。所居為福州路西俗稱胡家宅之西式房屋。

  嘗以初度稱觴,傭巡警守門,往祝者鹹衣禮服,乘馬車,翎頂輝煌,周旋揖讓。其子甫五六齡,亦戴晶頂,披蟒袍,而迎送於庭中。其歿也,所歡王某為之發喪,于訃文喪牌,均署曰先室陸宜人。生榮死哀,一妓也而兼之矣。

  ◎陸昭容自炫

  與胡寶玉同時著稱之滬妓,有陸昭容,後適王某,高車駟馬,常日出遊,路人皆目逆而送之。然其初之行事,類似野雞妓女,蓋嘗至福州路之華眾會品茗自炫,藉以延攬遊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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