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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妓類二3


  ◎徐瑞卿創小雙擋

  徐瑞卿,滬妓也。蓄雛姬二,年僅十二三,教之歌,既成,名之曰自鳴鐘、八音琴,使侍客。每應召,則二雛偕,各歌一曲,謂之小雙擋。其後則僅以一雛侑觴矣。

  ◎王翠雲丰姿綽約

  王翠雲,揚州人。其父以賈吳門遷吳,繼以憂死,母鬻之章台,遂至滬。時為光緒初,豔名大噪,為此中巨擘。丰姿綽約,性格溫和,征歌選舞者多樂就之。一夕,客設席于房,拈鬮藏鉤,已近酒闌。有客繼至,則素與翠雲相昵者,亦設席於聽事,飛花賭酒,其興方酣,翠雲爰舍房中之客而往就焉。

  頃之,房中之客屢喚,而雲不來,欲行,而雲又不送,意頗近於負氣者。既撤筵,客散,侍婢規之,意謂待客之道,宜兩得其中。雲怒呵之,謂渠非出貲與吾落籍者,吾何惜焉。婢喃喃不止,雲大怒曰:「我今即不作此生涯,奈我何!」婢見不可勸,悄然自睡。雲思之,益忿,潛服紫霞膏而寢。次晨,婢入房視之,於紗幮外見其似裸臥者,婢曰:「早涼如是,可卸卻單衫耶?」撫之,則玉體冰矣。

  ◎德仙欺金某

  光緒初,鄞人金某至滬,眷妓德仙。德仙籍維揚,意殊落落,異吳中人之纏綿旖旎,蓋習與性成也。兩月余,買笑錢約銀幣三百圓,而德仙落寞殊甚,蓋以金面麻而黑,貌實不揚故也。嘗曰:「人生貴及時行樂,雖金多如季子,亦難甘此面目,與同衾枕。金銀我請所固有,嗅之不馨,握之輒冰,何肯以此易彼哉!」

  一夕漏三下,金以歸途遙遠,將寄宿,兩有成言。逾時客至,德仙毀前約。金以為見金夫不有躬也,謂德仙曰:「卿能圖今夕之歡,以遣良宵風月,中秋節屆,當薄具二十金,聊助花粉費。」不允,謂將期諸異日。閱三日,瞰亡而往,則德仙方留客宿。客固美少年,翩翩濁世佳公子也。金相形見絀,因悟德仙奚落之由,急袖金往曰:「今已矣,繁華夢醒矣,除夜度資外,備犒使銀幣四圓。」

  舊例,房中僕婦與堂外紀綱,各分其半,德仙悉以給臧獲,另嬲金畀以銀幣四圓。金未應,德仙曰:「尚需與汝索節費耳。」金曰:「汝鴛夢同人,而蠅頭逐我,此款已同落花流水,一筆勾銷矣。」德仙無言,遽披其頰。滬俗素惡此,謂非吉征,金邀多人與議,德仙匿不與面,鴇請肆筵謝過,乃寢。

  ◎雙鴛為吳樵珊所眷

  光緒初,滬有名妓雙鴛者,膚色黑,而光豔絕人,人謂之墨芙蓉,蓋媚豬之儔也。其家在滬之東村,初甚貧,以針黹度日,後為陸媼所見,謂其母曰:「爾家有錢樹子,何憂為!」

  母惑之,因蔔居於城,偶遇大賈,驟獲不貲。吳樵珊嘗狎之,時雙鴛已厭風塵,意將擇人而事,囑樵珊至其母家。越數月,樵珊往訪,天臺路歧,竟迷前蹤,乃徘徊久之,惆悵而返。

  ◎林愛官為雍某所眷

  林愛官,江寧人,本良家女,幼失怙恃,為其戚所鬻,入青樓。光緒初,為妓於滬,年二十余,風格溫重,寡言語,不喜妝飾。與長安雍某遇,一見如故,遂私訂終身。雍故翩翩書記也,以力薄,不能為之脫籍。荏苒數年,雍不能離林,林亦不能離雍。雍之友陳某者,素揮霍,悅林之貌,求通燕好,不可,強以鴇母命,林不能卻。比入帷,林扃戶出刃,向陳長跪而請曰:「妾本薄命,生死不足重輕,所以苟延有待者,以雖隸煙花,尚複貞一、君家擁花圍柳,何處不逢佳麗,若必挾制以言歡,則欲汙吾身,請汙吾刃。」

  言訖,以刃置妝台,陳啞然曰:「予固知爾之鍾情於雍,然彼力薄不濟,奈何?」曰:「不濟,則以死繼之。不然,懷此刃何為者?」陳乃慨然曰:「爾識雍,予豈不識雍哉?」於是啟戶遽出,乘夜挾雍至林所,出所帶金條脫兩枚付鴇母,謂之曰:「林不爾向矣,舍女而取金,爾之見機也。如不從,曷觀此刃!」鴇母無奈,遂以歸雍。

  ◎小玉紅如太原公子

  小玉紅,六合人,轉徙揚州。光緒初,年十三,至江甯,慧眼修蛾,天然韶秀,雛發未燥,盤辮插花,丰姿殊韻絕也。兩顴微高,而其雋逸之氣,如太原公子裼裘而來,自不可掩。又如高秋健鶻,乍得新霜,分外神俊。至其柔膩熨貼,則飛鳥依人,明月入懷,別有一種風致。

  ◎素娟秀色可餐

  素娟,海陵人,光緒初之秦淮妓也。聲價至高,而性情閒逸。所居臨桃葉渡,每日曉妝初罷,手扶綸竿,倚檻垂釣。人見之,如煙籠白芍藥,柔荏清豔,殆鮮其倫,有謂其秀色可餐,真得山川靈氣者。秦淮燈舫盛時,遊女如雲,貴家眷屬愛素娟婉麗,時招同游,院中人尤羡慕之。

  ◎王寶珠頎立亭亭

  王寶珠,錢唐人,幼為父母鬻于江甯王姓家。年十六,豐肌秀骨,兩靨微渦,頎立亭亭,有玉樹臨風之致。曲師導學琵琶,並度曲,意不屑也。所居小樓一角,房櫳幽靜,貴游文酒之宴,坐無寶珠,不樂也。

  ◎蘅香舉止瀟灑

  蘅香,揚州人,光緒初之秦淮妓也。舉止瀟灑,落落有大家風。愛作淡妝,無抹脂障袖之習。工度昆曲,意氣豪宕,高響遏雲。時江寧宴會,以藥倦齋為最盛,幕客寓公之逭暑消寒者,均集於此。每集,蘅香必與。惟既與諸名流游,遂高自位置,俯視一切,碩腹賈無從望見顏色。因此所如不合,鬱鬱不得志,遇有高會,輒以酒澆塊壘,一舉數十觥。醉後耳熱,按拍悲歌,聽者至為之掩淚。

  ◎鳳仙談秦淮舊事

  光緒初,秦淮有校書曰鳳仙者,色藝可人。以忤當道,避難出奔,輾轉至杭州,江秋珊、楊桂峰、張初白、汪蘭生、朱硯臣諸名流皆眷之,每宴集,輒招以侑酒。癸未十二月十九日為東坡生日,硯臣招同人集于其居之樂山草堂,作消寒第五集,鳳仙與焉。秋珊、桂峰與談秦淮舊事,娓娓不倦,大有天寶宮人之感。

  秋珊因作三絕句以贈之,詩雲:

  「已過當筵酒十分,忽聞蘭麝吐清芬。好花先獻東坡佛,不是朝雲即暮雲。」

  「風前弱柳鬥腰肢,正值盈盈十五時。妾是桐花郎是鳳,江東羅隱漫題詩。」

  「何處烏衣認畫梁,一雙麼鳥喜收香。坐中尚有江南客,曾識當年哈意娘。」(哈意珠為咸豐時秦淮妓院八仙之一,秋珊、桂峰皆曾見之。秋珊,旌德人,桂峰,上元人,故曰江南客也。)

  ◎李如蘭為三人所眷

  秦淮有名妓李如蘭者,揚州產也,美而豔,慧而辯,與吳志甫善。吳以富著稱,未半載,纏頭之費所耗不貲,日必過之,每設宴,則必偕其友孫純伯往。孫貌美年少,不一月,李與之昵矣。孫之中表兄周玉如者,富家兒也,與吳亦相識,慕李名,一日,丐孫挈之往,李亦傾心焉。自是而李之妝閣,恒有吳、孫、週三人之蹤跡。然李之室多,客至,每異其室,不謀面也。

  久而為吳所知,欲詗之。一日,往候於門,則孫至,吳乃出而覓周,遇焉。三人者乃相將入室,坐定,吳語之曰:「吾輩皆相知,獨樂不如眾樂也。今將置酒,且痛飲,賞心樂事,誠無逾於此也。」孫、周唯唯而已。日晡,乃命酌,三人入席,各據一方,上吳,左孫,右周,而李坐於下。

  酒數巡,吳語李曰:「吾三人皆為卿之莫逆交,彼此愛情,孰為最?」李目吳而大笑曰:「君。」李言時,潛於案下以左足蹴孫,右足蹴周。至是而吳意謂君之一字,脫口而出,不假思索,誠中形外,自必屬意於我矣,孫、周各受其足之蹴,則亦自以為為其所鍾情者也。

  ◎雙鳳願許某收屍

  雙鳳,如皋娼也,于許某有委身之誓。許貧,假母時婪索之,不能如其欲,過從遂疏。假母既怒,不悅他客,時笞苦之,鳳竟以被虐死。將絕,泣曰:「收我者許也。」范肯堂、張季直、朱曼君乃哀之而為之詩。

  ◎傅二寶屬意楊某

  蘇妓傅二寶,光緒時名噪甚。太倉楊孝廉,翩翩美少年也,與有齧臂盟。而歸安富人某亦豔其貌,將納為簉室,已與其假母議約矣。而二寶意屬楊,詢之,則曰:「彼少年登科,必易顯達,可為終身之托也。」乃截發貽之,以矢不二。

  某至是而自恨未舉於鄉也,思有以敵之,乃出鉅資助賑,得獎舉人,並得京卿銜。於是訟楊於公庭,對簿時,楊袖二寶發出以為證,而二寶竟言其誣,某乃載二寶以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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