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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妓類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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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雞妓院無吃酒之例,僅可小酌便餐,但約計需錢若干,如數與之,使其婢媼出購,俾得稍有沾潤而已,不必另給資也。且以不吃酒,遂無出局之例。至於碰和之費,則上等者為銀幣十二圓,次之則八圓、四圓、二圓、一圓、八角。八圓以上有和菜相餉,四圓、二圓有點心,下此則惟茶與水煙。 野雞妓院之虐待討人也,或有虛夕,則鞭撻隨其後,甚至如問官之高坐堂皇,鴇婦高踞於上,討人戰慄於下。叱之來則來,命之跪則跪,當用刑時,哀號呼痛之聲,慘不忍聞,且必嚴戒之曰:「汝若訴諸客,必立置汝於死。」故雖身受劇刑,無敢或言。其出入也,必有一二人尾諸後,蓋恐其懼而逃也。且又迫使未成年之雛女強令接客,故常有一度春風,至數月不能舉一步者。至於病骨支離,而猶令植立於風雨中,半夜雞鳴,不容稍憩,以致病劇而遂不起者,則更比比皆是矣。 名媛賃居僻地,自稱住家,俗謂之曰住家野雞,同、光間已有之。往來狎客,不過數人,無門庭喧遝之擾,唱曲搊箏,捧觴調岕之事,皆不屑為,其恃嬌尚奢,頗有邀人傅粉不自著衣光景。至光緒甲申以後,若有人介紹,即可得門而入。其規則與普通野雞略同,所異者不上茶樓,客至不裝幹濕耳。每往輒給銀幣一圓,與之審則不拘,夜度資亦較昂。 同、光間,滬城僻巷各煙館,以售鴉片為名,率以女子調食。客入,以百錢贈,若留宿,亦須餅金。至光緒中葉,則惟南市沿浦江之鴻升碼頭一帶有之,恒嬲客多吸,頃刻可七八盒。而公共租界之福州路、北海路、寧波路,亦有類此之煙館,俗曰過夜煙間。開一燈,銀幣三角錢二十文。無家之流氓,輒開燈以待天曙。女子不為客調煙,惟周旋其間,如文君之當壚然,亦留客。自明令禁煙,皆歇業矣。 花煙間為滬妓之下等者,以江北人為最多,同、光間已有之,多在蕩溝橋左右,及北門外之新街。門外悉綴一燈,自橋畔望之,密于繁星。每當夕陽西墜,紅裙翠袖,歷亂簾前。然大抵藥面變相,見者悉呵以木賊花妖。求於顰眉齲齒中,略可人意者,百不一覯。至光、宣間,則公共租界,法租界無不有之,而山東路、城河浜、十六鋪、蘭芳裡,尤為麕集之地。日暮夜深,過其地者,輒聞喚客之聲也。開燈吸煙一次,佐以茗及瓜子一小碟,酬以銀幣一角錢二十文。禁煙以後,茗及瓜子而已,且當時亦非真煙,牛皮膏耳。夜度資銀幣一圓三角,其中之三角,析計之,實開燈二角,下腳一角也。若為日廂,黃昏廂,則各出五角數十文。 滬妓之最下者曰釘棚,出銀幣三角,於光天化日之下,即可求歡,俗曰打釘。生涯之盛者,日可十餘次。若夜間留宿,所酬較多,然亦不及一圓。 廣州妓女之居滬地者,皆不纏足,曰老舉,簪珥衣飾,迥爾不同。光緒中葉,南京路後之五昌裡,有三四家,皆曰某某樓,樓各十餘人。袁翔甫《滬北竹枝詞》雲:「輕綃帕首玉生香,共識儂家是五羊。連袂拖鞋何處去,膚圓兩足白於霜。」即指此。客至老舉家茶話,曰打水圍,即打茶圍也,不給錢。惟生客不能徑往,必先招之侑酒,始為相識,乃可入門。叫局之費,年長者銀幣二圓,稚者半之。如交誼已摯,一日數次,可以一局計資。若在其家,必先叫一本堂之局,始能再叫他局。所謂開廳者,設宴於廳事也,價有十六圓、二十圓、二十四圓、三十圓四種,聽客自擇。所謂宵夜者,夜中備小吃也。肴於粵人所設之酒樓喚之,客僅可三四人。惟每客必叫本堂局,至少每客一人。 同、光間,洋涇橋畔多粵東女子,靚妝炫服,窄袖革履,足長七八寸,或跣而不韤,膚圓光致,輒曳繡花高屧,挽椎髻,著羅褌,以錦帕裹首。其中妍媸不一,稍佳者膚白如雪,眼明於波,意即粵東蜑婦,至滬牟利,為洋人所娛樂者也。間有兼接本國人者。西人呼之為咸飛司妹,華人效之,簡稱之曰咸水妹,亦以其初棲宿海中,以船為家也。又有稱之鹹酸梅者,則謂其別有風味,能領略於酸鹹之外也。久之,滬上黠嫗輒購貧家女,使效其妝束以媚遠客,猝莫能辨也。光、宣間,皆聚集于司考子路、有恆路,列屋而居,門皆樹柵,且有穴門為牖者。 ◎江寧之妓 江甯之秦淮,為古佳麗地,自六朝以來,青溪、笛步間,類多韻事。及明,輕煙澹粉,燈火樓臺,號稱極盛。迨順治甲申、乙酉之交,一片歡場,化為瓦礫。雍、乾時,承平既久,風月撩人,裙屐笙歌,固依然繁豔也。 明之河房,為文人燕游之所,妓家至多,舊院在鈔庫街南,與貢院隔河相望。乾隆末,則自利涉橋至武定橋,兩岸河房皆有妓居之。俗稱本地者曰本幫,來自姑蘇者曰蘇幫,來自維揚者曰揚幫。芬芳羅綺,嘹喨笙歌,實足使裙屐少年迷魂蕩志也。 自利涉橋以東為釣魚巷,迤邐至水關,臨河一帶,地稍靜僻,名姬心厭塵市,輒擇此居之。然自夏初水長以迄秋中,遊艇往來,亦複絡繹不絕。 由文德橋而西,為武定橋,迤西至新橋,亦有河樓,地處西偏,遊蹤稀至,故卜居者少。至白塔巷、王府塘諸處,室宇湫隘,不得與水榭相頡頏,然亦間有麗人。 貢院與學宮毘連,院牆外為街,街南皆河房。每值賓興之歲,多士雲集,豪華者輒挾重貲擇姝麗,就而僑寓焉。寒素之士,時亦挈伴閒遊,尋蓮訪藕,好風引夢,仙路迷人,求其獨清獨醒者,殆十無二三也。 秦淮河船,上用篷廠,懸以角燈,下設回欄,中施幾榻,盤盂尊罍,色色精美。船左右不設窗寮,以便眺望。每當放船落日,雙槳平分,撲鼻風荷,沁心雪藕,聆清歌之一曲,望彼美兮盈盈,真乃縹緲欲仙,塵襟胥滌矣。 青溪一曲,銷夏最宜。而遊目騁懷,春秋亦多佳日。至於冬令,朔風如刀,招招者絕跡矣。然促坐圍爐,淺斟低唱,作消寒會,亦正不減羅浮夢中也。 秦淮河房之居妓女也,乾隆中葉,僅有數家,開宴延賓,亦不恒有。未幾而戶戶皆花,家家是玉,冶遊遂無虛日。酒宴之盛,首數蔻香閣、聽春樓、賞心庭院、倚雲閣,雖有他所,莫之與京。蓋主人固雅飭可親,伺應之丫角亦極馴謹,燕晚鶯初之候,風來月到之時,樂且忘年,歡宜蔔夜矣。且河房皆有廚娘,水陸珍奇充盈庖室,猝有客來,咄嗟立辦,燕飲之便莫過於斯。 凡有特客,或行旅之至白門者,必招遊畫舫以將敬。先數日,即擘小紅箋,貯以小紅封套,箋書「某日買舟候敘,某人拜訂」,命僕送至客所。客若不到,即以小紅箋上書「辭謝」,下書「某人拜手」字樣,仍貯於封套,並原請之箋還之,是曰不擾。否則主人預計客之多寡,或藤繃,或走艙,賃泊水次,臨時速客共登。大率午後方集,早則妓女梳掠未竟,無可省覽。別以小舟載僕從于後,以備裝煙、問話。盤餐由家庖治成,以朱紅油盒擔至馬頭,伺船過送上。或由名館代辦,以取其便。又或傭雇外間庖人,載以七板兒兩隻,謂之火食船,一切盤盂刀砧、醋瓢醬瓿、烏銀瓊屑以及珍禽野獸、果蓏椒豉蔥薤之屬,燒割烹調,唯命是聽。獻醻既畢,人倦酒闌,回顧箯筍燈籠,早已在岸,主客歡揖而散,亦已斗轉參橫矣。乾隆丙申、丁酉之夏為尤盛,由南門橋迄東水關,燈火遊船,銜尾蟠旋,不睹寸瀾,河亭上下,照耀如晝。諸名姬家廣筵長席,日午至丙夜,座客常滿,樽酒不空。大抵一日之間,千金糜費,真風流之藪澤,煙月之作坊也。庚子、辛醜之交,即已絕跡,名姝朱素貞、劉大子輩,皆如石氏翾風,退為房老矣。然五月初五、十三兩日,遊船之盛,猶不減曩時也。 各妓雖嫻法曲,非知音密席,不肯輕囀歌喉。若《寄生草》、《剪靛花》淫靡之音,乃倚門獻笑者歌之,名姬不屑也。 妓女以吹彈、摴蒲為事,罕有肄習女紅者,所在皆然,秦淮尤甚。至乾隆末葉,則曲聖之外,多有針神,刺錦挑羅,爭新競巧。 客與妓締交,江寧謂之結線頭,揚州及江北各處皆然。 秦淮諸姬謂狎客之旋來旋去者曰化生,偶一往遊而畏人聞見者曰私娃子,又曰蒲包貨,即私娃子之意。蓋私產之子,多貯以蒲包而棄之也。 秦淮妓家所用男僕曰撈貓,曰鑲幫,女僕曰端水,曰八老。然皆局外人所呼,其主人則深以為諱。 乾隆末葉,江甯大家閨秀,亦乘秦淮畫舫,以作清遊。惟四圍障以湘簾,龍媼雅姬,當馬門側坐,衣香鬢影,絮語微聞,亦或招名妓一二以佐宴侑觴。惟惜艙中狹隘,無從安頓香棗,終必假熟識之水榭為更衣地耳。 嘉慶初,遊客之設宴于妓船也,未開燕時,先唱昆曲一二出,合以絲竹鼓板,五音和協,豪邁者令人吐氣揚眉,淒婉者亦足銷魂蕩魄。其始也好整以暇,其繼也中曲徘徊,其終也江上峰青,江心月白,固已盡其妓矣。知音者或于酒闌時傾慕再三,必請反而後和。客有善歌者,或亦善繼其聲,不失其為雅會。其後則略唱昆曲,繼以《馬頭調》、《倒扳槳》諸小曲,且以此為格外殷勤,聽者亦每樂而忘反。雖繁弦急管,靡靡動人,而風斯下矣。 安化陶文毅公澍督兩江,嚴禁僚屬冶游。時胡文忠公林翼亦在幕中,僚屬之冶游者,皆借文忠為名。而文毅則獨責諸幕僚,不責文忠也,曰:「潤之(文忠字)他日為國勤勞,將無暇晷以行樂,今之所為,蓋預償其後之勞也。」已而文忠果勤勞國事至死矣。 釣魚巷者,明武宗釣魚之所也,題為古釣魚巷。桃葉渡在其西,邀笛步在其東,巷盡於此,中有堂門,所謂陸八子、韓裕發、李三白三家者是也,陸為尤著。自遭粵寇之亂,流落江湖。及同治甲子,曾忠襄公既平粵寇,朝命以其兄文正公督兩江。欲興商業,效管仲之設女閭也,因令於青溪設妓院,限以六家,並為定制,許增妓,不許增院。六家者,陸、李、劉及韓小師、三和堂是也。別有大行宮釣魚巷,不在六家之列,為六家所薄視。時陸適自江北來,理故業,與李、韓招四方游女,居以水榭,泛以樓船,燈火簫鼓,震炫一時,遂複承平之盛。或曰,江寧自克復後數月,畫船簫鼓,漸次萌芽。時六安塗制軍宗瀛方守江寧,亟檄縣厲禁。次日,謁文正,文正笑曰:「聞淮河燈船,尚落落如曙星。吾昔計偕過此,畫舫千百,笙歌徹宵,洵承平樂事也。」又次日,約幕府諸人買棹遊覽,並命江寧、上元二邑令設席款塗。一時士女歡聲,商賈麕集,河房榛莽之區,白舫紅簾日益繁盛,寓公土著聞風來歸,遂大有豐昌氣象矣。 沈文肅公葆楨帥兩江時,下令嚴禁娼妓,曲中諸姬鹹風流雲散。適揚州太守來見,文肅告以禁娼之政策,且詢以揚州曾禁娼否,守對曰:「大帥禁娼,而卑府治下之娼愈多。妓女多揚州產,卑府不能不許其回原籍也。」文肅為之恍然,遂弛其禁。 宣統時,妓館之在淮清橋、釣魚巷者,多者一家可有四五十房,房各二三人。客所耗之銀幣,初至,呈茶盒一圓,便飯四圓至七圓,置酒二十五圓至三十二圓,彈唱一圓,若點曲則倍之,夜度無定資。 ◎揚州之妓 揚州為鹺務所在,至同治初,雖富商巨賈迥異從前,而征歌選色,習為故常,獵粉漁脂,寖成風氣。閭閻老嫗,畜養女娃,束足布指,塗妝綰髻,節其食飲,以視其肥瘠,教之歌舞弦索之類,以昂其聲價。貧家女往投之,謂之養瘦馬,蓋本于白樂天之詩,詩雲:「莫養瘦馬駒,莫教小妓女。」又曰:「馬肥快行走,伎長能歌舞。三年五歲間,已聞換一主。」是也。 是時,新城東南隅之石牌樓,女閭極盛,號為八大家。雖聚散不一,而粉白黛綠,列屋閒居,盡態極妍,流連杯斝,信乎溫柔自有鄉也。其中以高二家為最,陳四、高麻子、蔣和尚次之,小高二、劉三娘、蔣桂珠又次之。更有熊某,僑寓南河下,道迂且僻,至者頗罕。其它稅屋而居賣花為活者,新舊城中亦複不少。八家又曰清堂名,下此者謂之渾巢子。凡在渾巢中者,不能自拔,即偶爾雞犬升天,終不為同儕所愛重也。 魏晉樂府有《巾舞》、《拂舞》,遺制久佚。同治初,揚州有之,皆妓女也。二八女郎,曼聲按步,宛轉蹋歌,和以箏琶,每當綠酒微醺,紅燈高掛,尋音按節,心調氣和,翠巾徐拂,衣香襲人,有足神移目奪者。然非知音密席,推獎再三,未肯輕試纖腰,偶施雅步也。其曲有《獨上小樓》、《獨對孤燈》諸則,並皆情致纏綿,雖非白雪陽春,而大率為小兒女語,加以金蓮貼地,瑤佩飛雲,楚楚腰肢,氍毹回轉,倍覺情文相生。玉蝠、大寶珍、王喜鳳最擅勝場,餘亦有專工者,殆亦《巾舞》之濫觴歟? ◎杭州之妓 浙有頭亭船、茭白船,船戶凡九姓。船有妓,習絲弦大小曲,可侑觴薦寢。世人輒稱之為江山船者誤,當曰九姓漁船。船妓之稱同年嫂者,蓋以其半皆嚴郡人,意謂同嚴耳。年、嚴浙音無別。舒鐵雲嘗為詩以詠之雲、「只知蘇小是鄉親,誰識嚴陵亦故人。宋嫂羹湯調自好,吳娘歌曲聽難真。紗窗掩雨眠雙槳,羅韈裁雲印一塵。惆悵芳年有華月,幾錢能買此青春?」 自杭州之江幹,溯流而上,若義橋,若富陽,若嚴州,若蘭溪,若金華,若龍遊,若衢州,至常山而止,為程六百里之遙,所至皆有畫舫,多則數十艘,少或數艘。船之增減,視地方之盛衰。停泊處如魚貫,如雁序,粉白黛綠,列舟而居。每當水面風來,天心月朗,杯盤狼藉,絲竹駢羅,洵足結山水之勝緣,消旅居之客感也。光緒癸未、甲申間,個中翹楚,首推觀鳳,豐容盛鬋,頎立亭亭。工度曲,尤精琵琶,每一發聲,四座傾聽。性嫻雅,無章台惡習,喜與一二素心人煮茗清談,娓娓不倦。其出應客召也,無論登陸或上船,皆以傭奴背之,作鐘建之負。 蘭溪之九姓漁船泊城外,遊人之設席者,所賚銀幣普通為四圓,增肴加二圓,便餐八圓,正餐十二圓,多至百圓,有主賓各出其半者。侑酒曰陪花,一圓。此就宣統末言之,若在光緒中葉,價不若是昂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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